然而这些若要细讲下来,就太深刻了。
足以在科考场上写一篇策论。
因此顾易不打算和思思深究,而是摇了摇头,简单明了地道:
“你方才所言乃是上古时期部落和氏族时代的道理,时至今日,国家律法完善,对于犯罪之人,自有国法处置,决不允许私人复仇,思思姑娘可切莫钻了牛角尖。”
“须知国法深严,若当初王钦若未能侥幸逃脱一死,恐怕耸翠楼大小人员,都难逃责罚,你和令尊更是难逃国法。”
思思讽刺一笑:“王钦若害死了我姐姐,他作恶多端,丧尽天良,不知触碰了多少律法,为何国法不惩罚他呢?若国法完善,为何还会有诸如王钦若之类的法外狂徒?”
这一问,将顾易问呆在场。
“说到底,国法限制的,是我和爹这种小人物罢了。那些有钱有权的大官,不管做过多少坏事,却依然可以逍遥法外。顾大哥,你不觉得很悲凉吗?”
顾易:......
他不禁郑重地注意起眼前的女子。
她双八年华,正是如花年纪,平常笑颜常开,让人如沐春风。
现下一脸讥笑,讽刺当世,全然没了平常天真烂漫的模样。
“思思姑娘。”顾易郑重道歉,“我为适才的话道歉。”
“顾大哥千万别这样。”
思思笑了。
“我只是有时想起,心中不忿,故出言无状。”
“顾大哥说的也没错,若是天底下所有人都像我当初那样,冲动地凭一己之力要去手刃仇人,替血亲复仇的话,这世道,不就乱套了?”
“若是证据充足,我定会状告到开封府、到官家面前,求国法,求正义、求苍天替我和姐姐主持公道。”
一番话让顾易自行惭愧。
惭愧于自己堂堂七尺男儿,在一个弱女子面前,竟然被说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一介平民,弱质女流,所求不过为惨死的姐姐寻求公道,这正义,这公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来呢?
迟到的正义公道,还算正义,还算公道吗?
顾易陷入了沉思。
一直到告辞了思思,回到房间,躺在床上,他都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闭上眼还没睡多久,迷迷糊糊间听到外头闹哄哄,顾易睁眼,正好看到长随顾忠在门外探头探脑。
顾易叹气:“顾忠,有什么事,就快过来禀告。”
顾忠嘿嘿走了进来侍候顾易更衣,边道:“这还不到五更呢,开封府那师爷和衙役就跑来了,真不知道他们开封府是干什么吃的,什么事都要来找公子你。”
“师爷带着衙役来了?”
“正是呢,来了有两盏茶功夫了,公子昨晚睡得晚,我让他们在外头等着了。”
“胡闹!”
顾易嘴里数落着顾忠,快速洗了把脸,穿戴整齐来到会客厅,公孙师爷顶着一对熊猫眼,见到顾易,像是见了救星。
“三郎啊,大事不好了!武千行的尸体被盗走了!”
顾易还没来得及见过杜青衫,乍一听闻此事,哎呀了一声。看来是武红烛将武千行的尸体盗去了啊。
那杜兄昨夜应当见到了?
如今案情已然清晰,尸体本来就应该归还给其亲属家眷,如今被武红烛直接盗走,倒也没什么程序之外的问题。
只是,武红烛知道了事情真相,以她的性格,必然会前来复仇......
顾易不由得失笑。
这又是一个血亲之仇,该不该复的问题。
“师爷,盗走就让她盗走吧,还省得麻烦衙役们处理尸体。”
“话不能这么说啊,堂堂开封府,连一具尸体都保管不好,传出去,名声多难听呐。”
“那师爷之意?”
“当然是将盗尸之人抓来,国法惩治!”师爷一脸正气。
顾易笑了笑:“师爷所言有理,所言有理。不过您一大早来寒舍,不是为了说这件事吧。”
“噢,差点将正事忘了!”
师爷一拍脑袋,道,
“如今年关将近,前两日衙门已经‘封印’,外地官员衙役都已高高兴兴回家去了,如今开封府正是空府一个,若是那武红烛有心再来,只怕牢里的那两位,活不到审判结果出来。章大人知道杜公子和武红烛有交情,托我来请他出面,好生处理此事。”
本朝官员福利待遇极好。
比起以前的朝代来,官员们的假期乃是有史以来最多的。
除了普通的十日一休的旬休假之外,官员们还有“三大节”:冬至,元日和寒食,每节各七天。
有“五中节”:圣节,上元节,中元节,夏至,腊日,每节各三天假。
还有立春,立夏、端午、立秋、七夕,重阳等二十余个节日,各休假一天......
其中最多的,则是每到年关的长假。
从腊月二十起,到正月二十止,共公三十天。
为了给大伙儿放假,衙门有“封印”和“开印”的规定。
各级衙门在腊月二十这一天统一“封印”,也就是说,从这一天开始,就要停止办公了,外地的官员就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