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面而来带着酸气的质问,让顾明姝有一种时空倒错感。
曾几何时,她似乎也这样问过秦越。
当时秦越怎么回答来着?他说:本王的事,也轮得到你管?
顾明姝当然不能这么回答。
且不说今日秦越表现不差,就是表现有差,她目前也没有如此与他正面杠的底气。
“夜深露重,您怎么还不休息?”
她本以为他会与父亲促膝长谈到天明,没想到会被逮个正着,所以一边顾左右而言它,一边在心里默默打草稿编瞎话。
反正,夜会齐铭这种大实话,是万万说不得的。
“王妃夤夜外出,本王这个做丈夫的,又哪里睡得着?”秦越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暖风不知你去向,翠微却不见了。想必是跟你一同离开的。”
“是,与我一同离开的,还有吴叔呢。”
顾明姝说着,就从怀中掏出了一枚墨玉扣子来,放到了秦越的面前。
秦越微微皱眉,一脸狐疑地拿起端详:“这是何物?”
“一枚产自拜月国的东西,扣子中间是空的,必要时候可以藏东西。这作风,是拜月国金鳞卫的典型手段。”顾明姝微微仰着头,面上一片沉肃:“王爷您猜猜,我是何处得来此物的?”
秦越其实一看那墨玉扣子的时候,就知道是哪里来的了。
毕竟,没人比他更清楚阮媚娘的来历,以及阮媚娘能动的势力的来历。
但他现在只能装作不知道:“哪来的?”
“是昨晚的刺客。闯了海陵王府不够,今日又来闯将军府,看来是把我盯上了。幸亏这次有吴叔暗中护我,这才没有受伤,还从他身上夺下了这枚扣子。”
扣子当然不是今日夺的,但放在今日说事,正好!
谎言有了真证据,也便说得通了。
秦越似乎被说服了,神色间不免有了担忧和责备:“那刺客如此胆大妄为,你怎么还敢追出去?在府中周旋呼救不行吗?万一再出危险……”
“我家吴叔又不是吃干饭的。”顾明姝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我昨夜就有点怀疑这刺客的身份,他武功路子半点都不像大昭人。今日可算是捏到证据了。至于不在府中呼救,你觉得我是为什么?”
不等秦越回答,她便侃侃而谈:“往大了说,大昭战将的府宅,番邦外国的刺客进来跟进后花园似的,这是什么好事吗?闹大了丢的可不止将军府脸面,还有大昭的。往深了说,刺客这般容易就进来了,是我将军府防卫不行,还是故意放进来有勾结?抓不住刺客的情况下,这说得清吗?”
秦越:“这倒不至于。”
顾明姝道:“至不至于,得看政敌怎么说。府里防卫稀松是事实,刺客能进,别家暗桩也能进。我喊一嗓子,保管明儿全京城都能传遍。昨夜在侯府里的刺杀,您秘而不宣,难道不是这番考量?”
秦越当然不是这番考量,昨夜秘而不宣,主要是防止事情闹大牵扯出一些不该牵扯的东西。
顾明姝其实也不怎么在意他什么考量,只继续说了下去:“此事往小了说,也是为了王爷您。”
“为了我?”秦越挑眉。
“是啊,您今日把家底都抬出来了,好不容易哄得我爹娘和兄长弟弟们都高兴。父兄们若知道我又因为你的缘故被刺客追杀,你今日岂不是白白努力了?”
秦越心中一动,没想到她还考虑了他。
不过,他还有个问题想问:“你怎么知道,刺杀之事一定是受我连累?”
顾明姝理所当然道:“我好好一个遵纪守法与人为善的好姑娘,平白无故惹上了一位拜月国的刺客,不是因为你还能因为谁?”
她振振有词:“再说,大昭与拜月只打过一战,主帅便是王爷您。我猜,一准儿就是拜月余孽挟私报复,打不过你就捏我这软柿子。”
秦越觉得她自动脑补的这个逻辑闭环很好,便就坡下驴:“言之有理,确实是本王连累了你。王妃受苦了。”
“无妨。”顾明姝大度地摆摆手,“你我虽然与寻常夫妻不同,但既合作便是同舟共济的关系,这点风险我自担得。”
秦越皱眉:“你能别整天把‘合作’挂嘴上吗?”
“为什么不能?”顾明姝一脸疑惑,“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因为我不爱听。
诚然,秦越不能说这么直白,他只能冷着脸反问:“这是什么能广而告之的事吗?”
“好,知道啦。”顾明姝嫣然一笑,“王爷,时辰不早,咱何时就寝呀?”
无论如何,今夜之事算是圆过去了。
秦越没再追问,等翠微、暖风侍候着顾明姝洗浴之后,他看了一会儿书,也休息去了。
两人分榻而眠,一夜无话。
翌日,夫妻俩在将军府用了早膳,并乘马车返回了海陵王府。
云太妃早就安排着人在将军府外等候秦越和顾明姝的动静,得知他们回来,不等他们稍作歇脚,就让人将他们带到了安和堂。
云太妃高座其上,几名麽麽和云千雪在旁陪同,气氛严肃迥异。
“你们还知道回来?”云太妃沉声呵斥:“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