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跌跌撞撞地往前奔去,发疯似地跑到了城外的坟岗。一座新坟,孤零零地竖在山腰处的一面阳坡上。
青石的墓碑,上刻着:“爱女静妍之墓”,碑后新堆垒的坟土上长出了三两棵青草,裸露在风中瑟瑟地发抖着。远处一棵几近凋零的椿树上,不时传来一只老鸦呱呱的叫声,来自于深秋的阴郁让人凭添了更多的恸憷。
“我来了,而你却走了,躺在这冰冷黑暗的地下,从此可知冷暖?!你...真傻呐……”望着她的坟头,那一刻,少年泪如雨下。
仅仅半个月的光景,却已是物是人非,不承想自瘟疫爆发之后的一面竟成了最后的永别,墓中是长眠的她,而墓外却空留一个悲惨的世界,这人世间,从此只剩了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引路的是她身边曾经的丫鬟,丫鬟告诉他,小姐被禁足了之后,她也被辞掉了,因为老爷察觉到了她的不轨,有暗中通秉的嫌疑。后来的事情,她也是听家中的下人说起的。小姐去找过他一次,但没有找到,找人的时候,小姐的身边有专人守候,脱跑不得。小姐回去后自然又是被禁锢了起来,但她托了家中的下人又去找过他一次,只不过他的家中始终没人。至始至终,小姐最后的时光,极其的不自由,老爷把她看守得很死,最后压垮她的,还是那桩婚事。也许,小姐最怕的还是失去他,或者,在老爷的谎言下,他的失踪让小姐失望至极,误以为他真的弃她而去,再加上那桩婚事,于是最终选择了极端……
丫鬟正诉说时,一只深绿色的蚱蜢倏然飞到了她的墓碑上,然后驻足在了碑顶,两人同时注意到了这只蚱蜢,一起定定地注视着它,只见那蚱蜢停留了片刻之后一个展翅竟然飞上了少年的肩头,少年连忙伸出了手指放在它的跟前,那蚱蜢竟然爬了上去。
少年震惊地望着那只蚱蜢,深绿色的体表,硕大欣长的身体,夹杂有些许鹅黄色的斑点,模样极为好看,钝头的脑袋上,一双棕黄色的眼睛一直望着少年,头上的触角嘶嘶地抖动着,似有话语要讲。少年惊奇不已,禁不住喊道:“静妍,是你吗?静妍,真的是你吗……”只见那蚱蜢静静地趴俯了片刻后,斜眼望一下天空,然后又展翅飞起,围着少年的头顶绕飞了三圈之后接着腾空而去,最后消失在散乱的秋风里……
少年激动不已,对着蚱蜢消失的方向凝视着,久久不忍离目。
两人正呆立时,一个疯疯癫癫的男人脚步踉跄地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口中喃喃有声:“女儿呀,你在哪?女儿呀,你快回来吧!女儿呀,是爹爹害了你,害了整个家,老朽糊涂呐……”那人走到了静妍的坟前,却一屁股坐了下去,少年定晴望去,见来人蓬头垢面,一身破衣烂衫,双眼昏浊,再细细辨认之后,竟然是财主本人。少年吃了一惊,倒是丫鬟走上前去,一边颤巍巍地扶起了财主,一边呵斥他道:“咋又乱跑了呢,给你说了要在家好好呆着的,你若走丢了我到哪里找你去?!”丫鬟说完一回头看到少年的神情,便解释道:“唉,小姐的死让州官大发雷霆,还没过门的媳妇便在自家的婚房中上吊死去,这让州官感觉实在晦气,也冲撞了他的官运,而且这事情在全城引起了轩然大波,民众们都在议论纷纷,州官的脸上更是挂不住,因此找了个由头抄了老爷的家产。可怜老爷一辈子辛苦聚拢起来的一切就这么瞬间拱手成了别人的,树倒猢狲散,几个妻妾也相继离他而去。先是小姐上吊死去,接着家产被抄,那么多的房产如今竟无一间可以容身,可说是家破人亡了,老爷受不了这刺激,便失了心疯,赤着脚见天在街上瞎跑溜达,见者无不唏嘘。我看他可怜,又怕他冻死在街头,虽说过去因为小姐的事情老爷辞退了我,但我也没怪他,毕竟他是小姐的爹爹,现在他成了这样,我便收留了他。我自幼父母双亡,七岁上便被哥嫂卖给了小姐家为婢,被辞退后我便没有家了,我如今暂居在城隍庙里住着,平日靠替人洗涮缝补为活,日子上虽不宽绰,但老爷随了我也好歹有个照应,只是他失了心疯,我又不能整天守着他,人总是要过活的……”
丫鬟正说着的时候,却见财主老爷薅了一把路边的杂草便往嘴里送去,惊得丫鬟又怒斥道:“咋啥都吃?这个能吃吗?又不是不给你饭吃!”说完只好搀了财主老爷,两人慢慢的往山下走去,只留下少年一人在坟头伫立着。
都走了,这个世界安静了。少年走近她的坟头,躺了下去。“静妍,你能感受到我吗?此刻我是在你身边的......”
一团热泪瞬间又从少年的眼眶涌了出来……
阴沉昏暗的天际,乌云似一团淡淡的墨压向了大地,从这个斜躺的位置,微抬了头可以远远地望到城中的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