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拓布起了个大早便又去了河边,天气微明,此刻的河堤上一片宁静,倒是偶尔有一只鹭鸟飞离了枝头,惊起一片短暂的聒噪。太阳尚未出来,大河上弥漫着一层蒸腾的雾气,如梦似幻。拓布赶至昨晚下了地笼的岸边,当他脱了衣服进入河中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失策了,后悔不该起这么早。已是秋天,且拓布又起的这么早,因此此刻的河水很是冰凉,当他行至河水齐腰身的地笼旁时,已冻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晦气,得赶紧收了地笼上岸才好。”心下想着,双手往上提了地笼查看昨晚的收获,里面果然已有不少的鱼虾,受了他的惊吓此刻那些受困的鱼虾四处冲撞着网笼意图脱逃。他来不及细看便拔掉了木棍一手拿了棍子一手拖了地笼往河岸上走去。行至岸边他将地笼束了口绑敷在岸边而将笼身依然留在水中。他看两根棍子上沾上了不少污泥,且刚才在水中没有被水流冲濯掉,所以拿了棍子“梆梆梆”地向岸边的树干上敲去。由于身子太湿,他无法直接穿衣服,而此刻清晨的凉风又丝丝吹来,冻得拓布只好丢了棍子蹲下身子双手抱于怀中取暖。他一边蹲着一边冻得瑟瑟发抖,而眼睛顺势不经意地瞥着眼前的河面。正是这不经意的一瞥,却发现河流中央出现了一团异样。一个如浮木般的黑影向拓布的方向游来,若只是浮木,则只会随了水流流向下游而不会横穿了河道。拓布好奇地站了起来,黑影也越来越近,并露出了磨盘似的整个身形,三角形的嘴巴,圆大的躯壳,拓布心下一喜,不自禁地喊道:“呀…小乖!”而游来的黑影便果然是小乖了。
突然再一次出现的小乖让拓布欣喜异常,他连忙站直了身子对小乖道:“啊,小乖,你跑哪里去了,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你好不好?”而拓布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是脱光了身子的,虽然小乖并不识得人间之事,但自己赤条条地裸露在小乖面前,这仍让拓布心生羞愧,且这也是他们分别之后初次见面。于是拓布忙对小乖道:“小乖,你…你等下。”说完拓布三下五除二忙不迭地穿上了衣服。而小乖此时也已爬上了岸边,它仰了脑袋望着拓布,鼻孔中随了呼吸喷出一股股的水汽。拓布蹲下身来,它竟缓缓地凑了上去,拓布轻轻地抚摸着它的脑门,它便享受似地微眯了双眼。此时此刻,拓布才得以在长久的分别之后第一次细细地观察了小乖。数月不见,小乖的体格似乎有所消瘦,不知它经历了什么,连带脖子上的褶子也欲加明显,倒是上颏的伤疤依然如故。“小乖,我以为你真的把我忘了呢,你过的好不好,小乖…啊,小乖呐…”拓布一遍遍地半是嗔怒又半是激动地说着语无伦次的话,而脸上却呈现出快乐和开心的样子。
一人,一鳖,在部落这个初秋的早晨,沉浸在一种别样的情感之中,及至第一缕阳光暖暖地照在拓布的脸上,他才回过神来道:“小乖,你饿不饿呀,嗯,你一定是饿了,等一下,我去给你挖蚯蚓,你最爱吃的大王蚯蚓。”拓布说完便跑上了河堤,他下到了河堤的另一侧,在那稻田的地垄边上,那里的泥土腥湿且又黑润肥沃,生活了数不清的大王蚯蚓,拓布用插了地笼的棍子代替了铁锹,泥土湿软,所以他并不费力地使棍子用力一挑,浑实的土壤松散开去,几棍子下去,便有一只大王蚯蚓活蹦乱跳地裸露在挑出的泥土上。拓布连续挖出了十数条,由于蚯蚓腥湿滑润,拓布一时拿捏不住,因此他干脆脱了上衫,将蚯蚓放于其上,用手兜了便跑向河堤,而小乖也已上了河堤,竟已经在等着拓布。当拓布风风火火地跑到了小乖身边,他撒开包了蚯蚓的上衫说道:“小乖,吃吧,多呢,不够我再挖呢!”而小乖似乎也的确是饿了,或者面前的蚯蚓太过于诱惑,又或者是真的听懂了拓布的话,它毫不客气地大口吞吃起来,并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那些挣扎扭动的大王蚯蚓在小乖的嘴中如同一根根被吸溜的粉条,它连嚼带吸溜一眨眼的工夫便将十数条大王蚯蚓吃下了肚子,惊得边上的拓布看呆了眼,忙不迭又下到稻田边挖出十数条来。当二十几条尺把长大拇指般粗的大王蚯蚓悉数下肚,小乖这才似乎满足,而同时得到满足的还有拓布,观看小乖华丽的吃态在拓布看来简直是世间最享受的一件事情。
时下两个满足了的伙伴互相打量着对方,拓布轻轻地摩娑着小乖的头部,而小乖又再次舒服地仰起了头,眯上了本就极小的眼睛,一任拓布的爱抚。过去没有好好观察过,此一刻拓布才可以任意地观视了小乖,他发现在小乖硕大的背甲上面,竟覆盖了一层水藻,由于和背甲的颜色不无二致,因此一时竟没有留意到,他揭掉了覆盖的水藻,才发现其实小乖的背甲也是蛮光滑的。而同时他又发现在背甲的边缘,那些肉肉的壳边之下,竟吸附了不少的田螺,它们显然把小乖的身体当成了一个移动的家,随了小乖任意闯荡,拓布拽掉那些吸附的田螺,将它们投掷于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