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已是五月中下旬,节气回升,正到了麦子长穗的关键期,因麦田周遭的荒野中野物众多,而青麦香甜饱满,正合了口味,且多年下来这些兽物竟学会了随着作物成熟的周期如约而至,所以每年此时总会有野物游荡至此,庄稼难免被肆意糟蹋,为了确保庄稼的收成,每年的春秋两季,部落中均要组织人力看护庄稼,俗称“看场”,族中的青壮年劳力均要人人参与,每晚六人为一个批次参与看场,每批人员连续看守五天,五天后换下一批人,部落中的青壮年劳力大约六十余人,这么算下来,恰好十个批次,当轮流完毕差不多到了六月中下旬,正好到了庄稼收割的季节,而收割后的庄稼光秃秃的,自然也就不需要再看场。
这是五月下旬的一天,从这晚开始,轮到阿爸看场,而拓布从十二岁开始做为阿爸的跟班这两年均有参与,但他年龄还不够十六岁,并不算一个真正的名额,只是做为一个跟班参与其中。从下午开始,阿母就在忙碌他们父子俩夜间的吃喝和被褥。虽然阿爸一再说只是去睡一觉,次日早上就回来了,但阿母还是特意把搭肩的褡裢中装了一大堆吃食,还特意装了一葫芦野苹果酒,末了却又叮嘱一句:“少喝点酒。”
阿爸和拓布吃罢了黑间的饭就抱了被褥出了家门,其余五人已在北门外皂角树下等着他们了,有两个族人竟还牵了狗子,有了狗子这么警觉的畜物,这更让其他人有了看场的信心。天还没有黑,太阳依然还有半个头。一群人有说有笑趁着天尚有亮色沿着山路往北赶去。
为了便于看场,族人们在北边的庄稼地一字排开建了六个木屋,每个木屋间隔一百米远左右,太近则过于集中,太远又不利于相邻人员之间的沟通。木屋也和族人们在山林中所建的树屋一样均为悬空而造,而且距地面更为高一些。一是有利于看场人的安全,二是可以有更开阔的视野。虽说夜晚光线暗,看不远,但在有满月的情况下,站在木屋上看着下面的庄稼地,几百米外还是能一览无余的。除此之外,族人们为了更清楚的观察夜晚田间的情形,在每两个木屋的中间又分别高架了一个松油大灯,六个木屋之间一共架设了五个松油灯,灯杆为一根底部深埋于地下的粗大笔直的原木,稳不可当,圆木顶端为凹形,盛放灯油的灯具为一口凹形的铁锅,正好置于其中,这也是事先设计好的。灯具内有粗大的灯芯一根。原木上附有麻绳和木棍搭成的绳梯,便于族人们攀爬其上往锅中加注松油。铁锅上加了一顶大于铁锅的盖子,只露出贴于锅边的灯芯,倘若没有盖子,灯芯会引燃整个铁锅中的松油,且下雨时的雨水也会进入到铁锅之中。灯芯粗大,垂于锅边,熊熊的火焰燃烧起来后便照亮下方的大片区域。此刻天气尚早,一行七人已到了北边的田地间,几人商量好夜间出现情况的对策后便分赴各自的木屋。山路将庄稼地一东一西一分为二,拓布和阿爸守着路西中间的那个木屋,而靠近大路两侧的木屋则分别由牵了狗子的两人看守,因这两处木屋距离山路最近,也最易有野物顺山路而下,因此责任不可谓不大。
阿爸和拓布顺着木屋垂下的绳梯攀登而上,此时月牙儿已经出来,但天色并没暗下来,有放牧的族人们正赶了羊群,看见他们后便远远地打了个招呼接着又往部落中赶去。偶尔有一只臭鼬探头探脑地从麦垄上探出头来,东张西望一番之后旋即又隐没于麦棵深处。风吹过来,麦田上荡起了起伏的波浪,忽明忽喑地翻卷而去,只听得一阵阵“飒飒”而响的声音,倒更显得四周愈发安静了。木屋所处的位置往北几十米远便是庄稼地界,地界以北便是竹林了,.成片成片的竹子在晚风中微微地抖动着,发出低沉的浪涛般的声音,让人疑心于有什么隐藏在其中。木屋往南,是更大片的庄稼地,五月的麦棵儿长势正旺,一马平川的麦田一直延伸到了部落的边缘。而此刻所处木屋西边的麦田尽头则是南巴泉,但这一截的沟渠中泉水想必已经干涸,因为每年的这个时节,部落的人们会在麦子灌浆的季节将奔流往南的泉水截流而用来灌溉庄稼,部落的粮食年年丰收,南巴泉功不可没。干涸的沟渠的更西边则是野草和杂木丛生的荒原,再往西北方向行进十数里便是早已被荒原覆盖了的北巴王国,那里也是族人的禁地,自灾难过后的数百年来已无人再踏足其上。
趁着天色,阿爸和拓布铺好了被褥,挂置好了守夜的弓箭、驱魔号、艾草汁、野苹果酒。各个木屋边角上都备置了一面大鼓,鼓棒斜插在鼓的边缘,以备有情况时随时敲动,鼓声一是可以震慑野物,二是也为其他守夜人通风报信,每个守夜人听到鼓响便明白了有情况发生,从而可以提前做好应对的准备。阿爸检查了这一切,确认没有了问题,这才闲坐下来。此时天色快速暗淡了下来,田野中已开始有蚊虫飞舞,麦棵间的蟋蟀“嘶嘶”地开始了鸣叫,拓布望着天空掠过的归鸟,一点点变成了远方的虚无。
黑暗如期而至,瞬间吞噬了整个大地。
远处亮起了火光,有族人点亮了松油灯,于是阿爸拿上了火镰下了木屋也去点燃了油灯,火光瞬间照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