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坐在门框上,天越发黑,楼道越发黑暗。不时有下班的人从他身边经过,好奇的看他两眼。
他烟抽的喉咙发痒,再次的摸出口琴,一曲《斯镇的颂歌》吹完,他又吹起来《山楂树》,两首曲子他反复的吹,吹来吹去,好像不知道疲倦似得。
他对面的门突然打开,一个金发碧眼的姑娘抱着胳膊依靠在门框上问,“你好,请问你会吹《三套车》吗?”
“抱歉。”吴波摇头,钻入脑子的是陌生的英文单词。
姑娘进入屋里,抱出来一个手风琴,演奏出一阵舒缓低沉的旋律,然后问,“ok?”
“no。”吴波听懂了这首曲子,这是俄罗斯名曲,他怎么可能不熟悉,以前赶潮流学一阵音乐,口琴便宜,那就选了口琴,大部分人都选了口琴,每天都是拿这些名曲的曲谱训练,单调的音阶、爬音、和弦,一练就是一整天。
不过他还是摇头,他是会的,只是不愿意给别人伴奏。
嘭嗵一声,又是一声关门的响声。
屋里传来优美深沉,哀伤豪放的曲调,听着仿佛来到了俄罗斯,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白桦林,感受到这片广阔大地中的悲伤、忧愁和漂泊。
吴波的心,跟着悲伤起来,他的头更低,烟抽的更频繁。
他现在都没去搭理他那叽里咕噜的肚子了。
在走道里坐着,坐着,他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中途醒过一次,回头望窄窄的门缝,没有一丝光亮,这才安心的继续睡去。
突然,他的身子一下子陷下去,好像压在一只脚上。
那只脚仓皇的后退,好像那只脚的主人也被吓着了。
然后他整个人躺地上了。
他意识到什么,可是在黑暗中,他什么都看不见。
“吴波?”一个女声试探着问道。
“是我!”对吴波来说,这不亚于天籁之音。
啪嗒一声,灯亮了,黄颜色的小灯。
这是无比局促的一间很小的房间,拐角是一个昏暗的小厨房。
一张床,一个箱子,一堆书,除此屋子里再无其它。
他刚站起来,门啪嗒被关上。
“抱歉,吴波,我这里比较窄。你坐床上吧。”赵青不经意的擦了下眼睛,然后俯身去收拾了一下床上的衣服。
“哎。”吴波很高兴,好像丝毫没有责怪下午的时候赵青没有搭理他,刚从烟盒里抽出烟,结果又迅速的摁回去,“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
他一看就知道赵青一直都没睡。
“抽吧,我在屋里都能闻到烟味。”赵青不以为然,“给我一根。”
“你也...”吴波有点无所适从。
“心烦就抽几只。”赵青夺过吴波的烟盒,熟练的给自己点上一根,吐着烟圈道,“有什么稀奇的,当年何老大抽烟,我也没见你说什么。”
她说的何老大是何芳,当年女生寝室的老大姐,大家都习惯喊她何老大。
吴波没有点烟,只是道,“她已经戒烟了。”
“喝点啤酒吧。”赵青把烟叼在嘴里,打开冰箱,直接扔给吴波一罐子啤酒,然后才问,“她怎么样?听说和李老二结婚了?”
吴波打开啤酒,重重的灌了一口,差点呛着,深吸一口气道,“孩子都三岁了。还不错,两个人算是琴瑟和谐。”
赵青久久的才道,“她是熬出头的,李老二这个人除了磨叽一点,倒是没毛病。”
也给自己开了一罐啤酒,轻轻的抿一口。
“嗯,他们都挺好。”
“你呢?”赵青反问。
“我?”吴波道,“我就这样。”
他不敢表现出一点成就,甚至自得。
“孩子多大了?”
“我没结婚。”吴波依然盯着她那一瘸一拐的腿,“你脚怎么?”
赵青洒脱的道,“倒霉,被机车给撞了。”
吴波紧张的问,“那有没有去医院?”
赵青难得的笑着道,“我又不是傻子,当然去医院了。你是不是想问我过得怎么样?如你所见,就这样呗。”
其实她只是草草的找了一个唐人街的中医馆随便做了一个包扎。在美国没有医保,肇事者又逃逸,她除了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别无他法。
“明天带你去医院吧。”吴波的声音带着一点恳求。
“不用。”赵青把铁罐子朝着他碰了一下,才笑着道,“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混成如今的样子?”
吴波刚想点头,却又赶忙摇头,急忙道,“你很好,一直很好。”
赵青浑然不在意的道,“你知道我和蒋爱国是一个学校,区别在于他学的是实验物理,而我学的是理论物理,除了教书或者做科研还能有什么用处?可是我只是个Graduate degree,要是没有Phd,很难在高校或者研究室任职的。”
吴波沉默,他不知道怎么样安慰她。
物理属于基础专业,往往需要大量的政府的政策性投入,难以实现产业化。
因此,总体而言,无论是在美国还是在中国,物理专业的毕业生在工业界的就业都不算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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