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白晚舟,晋文帝严肃的脸上倒是难得露出一点笑意,“各个都像老七小两口,朕也就省心了!哪里还用得着这般劳累!”
秦公公送了餐食进来,正欲给晋文帝喂食,太后接过杂粮粥,挥挥手,“小秦子一向矜矜业业照料服侍皇帝也辛苦了,你且下去歇着吧。”
乍一下得到太后这么高的褒奖,秦公公愣了一下,连忙跪下谢恩,“都是奴才应该的!”
太后感慨道,“哀家记得,当年把你挑出来伺候皇帝的时候,你才九岁而已。你们都老了,哀家怎能不老!”
秦公公咕咚咕咚磕了两个响头,“老祖宗日月长明,松鹤长春,定当万寿无疆!”
太后忍俊不禁,“那不成老妖精了,别拍马屁了,叫你下去就下去吧。”
“那皇上……”
“哀家来喂。”太后说得稀松平常,好像床上的晋文帝还是个襁褓婴儿。
秦公公没敢说什么就退下了,倒是晋文帝一个鲤鱼打挺就要起来,“儿臣自己来就可以,怎敢劳母后?”
太后白他一眼,直接塞了一勺粥进他嘴里,“说得你好像从石头缝蹦出来的,哀家看你做了三十多年皇帝,恐怕都忘了自己也是母后怀胎九月、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
最怕母后突如其来的关心,每一口粥晋文帝都吞得心惊胆战,一碗粥下肚,粥壮怂人胆,才大着胆子问道,“母后是不是有什么话要教诲儿臣?”
太后凤眸微眯,“你贵为九五之尊,母后哪敢教诲你。”
晋文帝心里咯噔一下,这哪是要教诲,这是要教训啊。
“母后是要折煞儿子吗?这些年若是没有母后在旁提点,儿子不知闹出多少笑话了!”
态度尚可,太后的脸色稍稍顺了些,“你此话可是发自肺腑?难道不是怪我老婆子整日插手你的朝事?”
晋文帝额头浸出冷汗,坐在床上就坐拱手状,“母后,您老人家有话直说,就别这么钝刀子割儿臣了。”
“哀家也没有什么话要说,只是想提醒提醒你,你九岁就登基了。你父皇固然仙去得早,但你一出生就定下太子之位。你如今快上半百的岁数,与其日日与哀家诉苦劳累,不如早些把太子定下,培养太子的同时,太子也能帮你分担国事,一举两得的事,何乐而不为?”
晋文帝这下倒是没立即回话,只是长长叹口气,“儿子何尝不想!只是这些孩子,一个个都太稚嫩,儿子实在不知从何下手。”
太后冷笑,“稚嫩?你十个儿子八个过了弱冠,随便拎一个出来,只怕也比个九岁小儿好教吧?哀家看你是不想放权而已。”
晋文帝都快哭了,“母后,你这就把儿子冤枉惨了!儿子能出生就当太子,九岁就登基,全靠母后您铁拳手腕、母族强大,替儿子顶起了一片天啊。您再瞧瞧儿子的这些儿子,儿子也曾对老大抱过希望,甚至花过不少心血培育他,可他年纪越大越不像话,如今闹得南宫氏的颜面荡然无存;老二仁厚却身有残疾,且生母卑贱,服不得众;老三呢,看似沉稳,实则爱钻营旁道,朕只看他能否走回正途;老四……那就是个来时间问父母讨债的鬼;老五老六都是富贵命,儿子就是把皇位盖到他们头上,他们怕还不愿意操累!其他几个尚年幼,您叫儿子怎么选?江山社稷,重于泰山,不是随便拉个肩膀就能扛得住的。”
“你数了这么多儿子,独独把老七漏掉是何意?”
晋文帝露出一个又憨又诡的咧笑,只不说话。
太后不乐意了,“哀家看你是糊涂油蒙了心,方才还夸老七小两口懂事,现在又跟哀家打马虎眼,你今日若不跟哀家把话说清楚,哀家就去万佛庵削发为尼,从此以后再不管你朝堂这些烂摊子,瞧你有脸没脸面对满朝文武去!”
晋文帝吓得连忙拖住太后衣袖,“母后,您都活成人精儿了,岂能不知有句老古话叫好货留最后?”
太后瞪他一眼,“说人话!”
晋文帝嘿嘿一笑,“儿子这几年一直在观察老七,这孩子嘛,论品性算得淳良,论能力尚且过关,论出身,中宫嫡子,皇后又是个省事的,母家各个夹着尾巴做人,不怕外戚树大,竟是个不错的苗子!奈何去年叫白秦苍那厮看中,生抢去做了贼窟妹婿,母后,您不知道啊,那段时间,儿子头发都愁白了,本以为这房媳妇要把儿子好不容易挑中的人选毁了,没想到老七媳妇也是个有造化的,整了半天是小宛国君的外孙女,这简直是天助我也!”
太后闻言,面露喜色,“如此,你是属意老七了?”
“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改主意。”晋文帝捋捋胡须。
“呵,把你嘚瑟的!你既看中他,为何不尽快把这事定下来?”
“定,是迟早的事,眼下,母后您觉得合适吗?他上头这些个兄长,各个不服他,儿子若替他出手,强摁了这些人的头,只怕将来他的位子也坐不稳。”
太后点头,“你放了半天的屁,唯独这句话哀家倒是认可。”
晋文帝满头黑线,赶忙朝外头看了一眼,所幸宫人都识规矩,知道太后和皇上有国事要谈,退得远远儿的不敢乱听,否则叫人听见太后说他放屁,他这个皇帝还有尊严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