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为霖张了张嘴还没说话,蔡英啪地一声扔下银筷,嘴角噙着冷笑,凛然道:“黄主事要是想到台湾做客,蔡某与傅大人都极表欢迎,只是台湾水师称雄天下,台湾海峡浪高风急,黄主事不通晓兵事,恐怕不易安然渡过。”
黄性震凝视蔡英半晌,点头微笑道:“蔡佥事说的不错,前些日子本官跟随姚总督检阅朱天贵总兵率领的归降战舰,果然高大威猛战力不俗,据此看来台湾水师确有称雄天下的雄厚本钱。”
听到这话傅为霖蔡英对视一眼,都是面色微变,神情有些忸怩。
朱天贵是郑经帐下知名骁将,精通海战任职台湾水师左军都督,统辖二十八镇水师精锐负责澎湖防务,屡次率军击败闽浙水师,职位仅在水师总督刘国轩之下。
朱天贵向来与世子郑克藏交好,看不惯冯锡范的跋扈行径,东宁事变后担心受到牵连血洗,受修来馆代号毕方的潜伏间谍张剑雄引诱,率战舰两百艘水师官兵三万渡海投降满清,官封平阳总兵,对付昔日同僚变本加厉,接连打了好几次胜仗。
台湾水师经此变故实力大损,此消彼涨下再无余力压制鞑子水师,刘国轩被迫率舰队退守澎湖安抚司,深沟高垒悬挂免战牌,导致台海战事攻守易势,自此丧失了战略主动权。
听黄性震故意提起此事,蔡英心中警惕,目光炯炯望向傅为霖,想瞧这位以口舌便捷著称的宾客司行人如何应答。
他毕竟只是副使身份,好多时候不便抢着说话,却见傅为霖低头品茶,不发一言恍若不闻。
见此情景蔡英暗生怒气,狠狠瞪视傅为霖一眼,冲黄性震冷笑道:“朱天贵贪图富贵背弃大明,日后朝廷自会明正法典。说起来也是拜朱天贵降清之赐,察言司顺藤摸瓜捕获大批潜伏台湾的间谍细作,听说间谍头目代号毕方,也不晓得是真是假,望黄主事能够告知。”
说着呵呵大笑,仰脖喝了杯乌程酒。
听到毕方黄性震面色有些青白,强抑怒气重重冷哼。
朱天贵投降清廷察言司立还颜色,派出特工抓捕了张剑雄在内的大小老鼠,修来馆多年苦必布局的潜伏间谍网被一网打尽,直到现在还没有真正恢复元气。
黄性震派出精干手下烛阴潜入台湾,替代张剑雄重新构建间谍网,实施赤壁行动烧毁明郑粮仓,大大提振了潜伏间谍士气,只是毕方被捕是修来馆耻辱,听蔡英当众揭开伤疤,黄性震焉能不恼恨。
有心提起赤壁行动夸口炫耀,又怕被资深特工蔡英听出端倪,不利修来馆间谍潜伏刺探。
黄性震身为修来馆主事自然具备保密意识,蹙着眉头正在斟酌该如何应答,傅为霖见两人唇枪舌剑又要争吵起来,心里暗自叫苦,忙举杯和稀泥道:“今日黄大人特地置宴接风洗尘,大家只谈风月不及政事,喝酒喝酒!”
陪坐喝酒的满清官员见状都笑着举杯插科打诨,总算把酒宴氛围缓和下来,不再剑拔弩张明争暗斗。
蔡英见傅为霖言笑晏晏,与修来馆主事黄性震把酒交欢恍若知交好友,毫无和谈使者的气节,胸中气闷起身站起,在酒娘引领下急步走出八仙轩。
傅为霖生怕蔡英出去招灾惹事,急叫道:“蔡佥事哪里去?”
蔡英面色阴沉恍若不闻,脚步又是加快了几分。
“傅大人莫要担心,蔡佥事想是内急出去转转,待会自然回来。”
斜眼瞟视蔡英走出雅间,黄性震向傅为霖笑道:“蔡佥事身为和谈副使,丝毫没把傅大人放在眼里,亏傅大人大度包容,居然容忍得下这等跋扈副使。”
傅为霖沉浮宦海多年,如何听不出此等明显挑拨言语,只是他另有心思,不想得罪黄性震,笑答道:“蔡佥事是察言司司闻处佥事,奉令派遣充当和谈副使,负有秘密监视职责,老夫不得不容忍几分,否则回到东宁府随口说些坏话,没得给老夫增添麻烦。”
嘴里说话,又是一口安吉白茶下肚,只觉唇齿留香醇美异常,飘飘若仙醺然欲醉。
如此机密话语也能随意出口,傅为霖莫非是情报白丁?
黄性震若有所思,转了转鱼泡眼,轻声问道:“听说察言司军务处徐国难佥事奉令公干,不知此时到了哪里?”
嘴里说话,矮胖身子凑将过去,双目炯炯瞧着傅为霖表情变化。
傅为霖身为明郑四品大员,素来自命文士风流,对有台湾锦衣卫雅号的察言司从来都是敬而远之,绝不私下接触,全然不晓得徐国难是何等人物,闻言暗记心中,与黄性震又碰了杯酒,言语支吾把话题转了开去。
黄性震心里有数,转换话题聊起安吉风光,听得傅为霖唏嘘不已,思乡之情又加重数分。
蔡英面色阴沉出了八仙轩,顺着廊道刚走出几步,就听到隔壁雅间有人叽哩咕噜用洋语说话。
司闻处掌管情报分析,西洋情报资料时有涉及,蔡英虽然听不懂荷兰语,却也听出说话的必是西洋白夷,暗吃一惊缓下脚步,有意无意向半敞屋门张了张,见两名身材魁梧、金发碧眼的洋人高踞首座,周围陪坐六名衣冠整齐,笑容可掬的满清官员,相互敬酒杯盘交错,气氛极是热烈。
一名满腮胡须状若蛮夷的高大洋人似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