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云朝猜得没错,沈安安就是在算计他。她抬头看着葛云朝,眼神仿佛在说,别想和我“装熟”,假装我们桃花寨已经被朝廷诏安了。我现在就当着你的面,堂堂正正告诉大家,是你上赶着向我们桃花寨表诚意。
葛云朝看着她的小脸沐浴在阳光下,眼睛亮晶晶的,仿佛随时向他挥爪的小野猫,他忽然很想逗一逗她。
他上前一步,假意扶起她,低声说:“沈姑娘,你忘记了自己是女儿身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沈安安表情一窒。她假扮陆勉之,几乎等同于她有一个把柄握在葛云朝手中。转念间,她反唇相讥:“莫非世子想要当众表演出尔反尔?”她的言下之意,你都承认我是“陆公子”了,你揭穿我就等于动摇自己的威信。
葛云朝闻言,深深看一眼沈安安。可惜,他还有正事需要处理,否则他不介意即刻去桃花寨向她的兄长提亲,然后好好驯服她。
他把沈安安护在身后,扬声说:“百余年来,岐山县不知道换了多少任县令,大周、大梁也都说过,你们是朝廷的‘子民’,结果你们不得不落草为寇,过着朝不保夕,令祖宗蒙羞的生活。”
众人窃窃私语。此地是水陆交通要塞,后周、前梁、大景都曾在附近驻兵、打仗。老百姓不知道,也不在乎皇帝是谁,他们只知道打仗会死人,当兵的很可怕,官府不可信。
葛云朝接着说话:“我能理解,你们不相信官府,不相信官府的人。”他对着天空抱拳,“圣上也知道,大家饱受战乱之苦。离开京城之前,圣上嘱咐,一定要善待百姓。”
他顿了顿,一脸诚恳,“俗话说,有头发的,谁想当秃子呢。过去的事,从这一刻开始,一笔抹过,以后县衙也绝不会翻旧账。如果有人想去外地投亲,即刻可以拿到通关文牒;如果想在岐山县入籍,县衙这两日就会双手送上粮种、农具。大家齐心协力,等这一季的粮食种出来,每个人都不用挨饿了。”
沈安安站在葛云朝身后,抬头看着他的侧脸。她不知道葛云朝这番话有几分真心,但她笃定一件事,这些话不是说给俞红妹等人听的。
说句不客气的话,葛云朝从一开始就不在乎俞红妹和她手下的一百号人。他的目标一直都是其他山寨派来打探消息的人。他利用黑风寨、飞虎寨威慑了众人,这会儿又用上了怀柔之策,同时又让他们亲眼看到,有心怀叵测之人想要破坏诏安。
他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沈安安这般想着,不由自主地思量,“心怀叵测之人”是谁,有什么目的。秦毅言里言外都在暗示,他是后周的皇子。如今皇帝都已经登基五年了,难道后周还想揭竿起义?
她情不自禁摇头,脑海中闪过那一个图腾……
“你到底是谁?”俞红妹压低声音喝问沈安安。
沈安安吓了一跳,下意识寻找葛云朝的身影,只见他正在和一位老者说话。她不知道俞红妹什么时候靠近自己的,但葛云朝的侍卫就站在她身旁,想来俞红妹就算武功不俗,也伤不了她。
她故意吊儿郎当地回答:“我说过了啊,在下桃花寨当家的,姓陆,字勉之。”
俞红妹上下打量沈安安:“你是男是女?”
沈安安反问:“你会在乎飞鹤将军是男是女吗?”
俞红妹紧抿嘴唇,看着沈安安的表情瞬间变了。她一字一顿说:“你也知道飞鹤将军?”
“也?”沈安安审视俞红妹,“飞鹤将军跳下兆安江的时候,伱不过十岁出头……”
“所以飞鹤将军真的是被魏王害死的?”俞红妹激动地握住沈安安的手掌,眼睛直勾勾看着她。
“俞姑娘。”葛云朝隔开俞红妹与沈安安,“你还在找如意郎君吗?这位陆公子不会武功,恐怕不符合你的要求。”
俞红妹压下眼中的泪光,看一眼葛云朝,又看了看被葛云朝挡在身后的沈安安,正色说:“葛世子,你早就知道,今日会有人破坏诏安一事?”
葛云朝摇头:“俞姑娘,你与其埋怨我,不如静下心想一想,即便我告诉了你,我口说无凭,你会相信我吗?”他转身抓住沈安安的手腕,“走了。”他拽着沈安安往外走。
俞红妹追着他们的背影走了几步,慢慢停下脚步。她的身边人声鼎沸,大家都在热烈地讨论葛云朝的承诺,憧憬着各自的未来。
普通的人愿望很简单,有房住,有饭吃,有衣穿,这就足够了。而她,她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愿意没有实现。
一旁,沈安安无法挣脱葛云朝的钳制,只能任由他拽着走出人群。她心中不服气,阴阳怪气地嘲讽葛云朝:“世子爷这般不拘礼数,你就不担心,大家都认为你是兔儿爷?”
“无妨。”葛云朝拉着沈安安走向他的坐骑。
沈安安怀疑,这人一定吃错药了。她耐着性子解释:“俗话说,不知者不罪。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能怪我,差点破坏你的诏安大计。”
葛云朝停下脚步,却没有松开手。
沈安安索性把话挑明了说:“经过今天这一出大戏,天门寨等山寨很快就会接受朝廷的诏安。按照世子爷原本的计划,等他们都成了良民,我们桃花寨自然人心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