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云朝早就怀疑秦毅有问题,可他不过十八岁,他的背后一定有其他人。
随着人群逐渐站定,葛云朝的手下要求众人认清楚自己左右前后的人,与自己不认识的人至少保持一步的距离。
话音刚落,人群又是一阵骚动。沈安安随即看到秦毅混迹在第三拨人中间。据沈安安所知,秦毅并不认识陆勉之,没有理由诬陷他杀人。
陆勉之生在桃花寨,长在桃花寨,几乎从不离开山寨,即便秦毅与他有私人仇怨,大可以直接杀了他,没有理由如此迂回曲折。
再说秦毅,他先是遇到了王大全,成了他的义子,之后又那么凑巧的,意图进入桃花寨……秦毅究竟意欲何为?
一旁,葛云朝意味深长地说:“今日人多口杂,有心人确实可以趁乱行事,鱼目混珠。换一个角度,正因为人多口杂,谁又能保证自己的一举一动,不会被旁人看到呢。”
秦毅低垂眼睑,一声不吭。葛云朝在威胁他。
葛云朝顿了顿,又道:“在我开始问话之前,若是有人觉得,自己身边的人有过奇怪的举动,现在可以说出来。凡是主动站出来的人,事后不会受牵连。”
此话一出,场上人声鼎沸,众人脸色各异,俞红妹更是怒目圆睁。
沈安安心中腹诽:世人都知道疑人偷斧的故事,面对诏安军的弓箭,葛云朝此举已经不是鼓励检举揭发,而是挑拨离间了。
俞红妹怒道:“赵水生已经死了,死者为大,难道你还想给他扣什么罪名?”
葛云朝不以为杵,对着身边的人轻轻点头。那人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第一拨人间,揪出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
此人与俞红妹甚为熟悉,平日里大家都称呼她鱼婆张。
俞红妹看到她吓得瑟瑟发抖,怒喝一声:“放手!”她一拳挥向葛云朝的手下,奈何她根本不是对手,一脸后退四五步,险些摔倒。
张鱼婆吓得“扑通”一声跪下了,哀声求饶:“大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传个话,我就是贪财,我该死……”
“罢了!”秦毅走出人群,眼睛盯着葛云朝,讥讽地笑了笑,“葛世子要找的人是我,何必为难一个老妇人呢。”
沈安安猛地转过头,朝军营的方向看去。她明白了,葛云朝从始至终都在营地的高台上看着,包括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他说什么“逐一问话”“如实回答”,都是放屁。他早就锁定了秦毅,以及与秦毅有过接触的人。
秦毅在葛云朝面前站定,似笑非笑看着他,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监视我的?”
葛云朝如实回答:“在你遇到王大全之后。”
秦毅的目光转向沈安安,一字一顿说:“没想到葛世子与桃花寨的人如此熟悉。”
葛云朝沉下脸:“你若是老实交待,戏班的老弱妇孺,我可以留下他们的性命。”
沈安安和秦毅同时变脸。沈安安没有料到,葛云朝竟然把杀人说得如此轻描淡写。秦毅则马上反应过来,葛云朝已经控制了戏班。
一旁,陆勉之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被葛云朝的手下押着,跪在地上动弹不得,脑海中还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见过秦毅或者鱼婆张。
短暂的静默中,秦毅突然哈哈大笑。他后退几步,大声质问葛云朝:“你不问问,我是谁吗?”
葛云朝急命:“把他拿下。”
“住手!”秦毅拿出一柄匕首,抵住自己的脖子,“我赌,你舍不得我死。”
葛云朝站起身,轻蔑地微笑:“你为什么认为,我会在乎你的性命?”
秦毅反问:“你不在乎吗?”他紧了紧手中的匕首,脖子上立马出现一道血痕。
葛云朝不敢继续上前,他确实在乎秦毅的性命。确切地说,他必须知道,他是不是后周皇族后裔,是否有其他同党。
秦毅扬声说:“十八年前,你们以和谈之名进入建安,杀我全家;五年前,你们骗取飞鹤将军信任,攻克启封城,逼得飞鹤将军自戕……”
俞红妹惊呼:“传闻竟然是真的?!”
秦毅讥诮地笑了笑:“当然是真的。那不是魏王爷第一次行美男计,他手下的精兵就是他用自己的婚事换来的。”
“你这些话想要说给谁听?”葛云朝瞥一眼陆勉之,不着痕迹地环顾四周。
他没有打断秦毅,因为他想看一看其他人的反应。秦毅这两句话等同于承认,他是后周遗族。可他若是后周皇室仅存的皇子,那么他们借戏班的名义,在各府中寻找什么?这些日子,他专门派人跟踪秦毅,并没有发现异常。
秦毅捕捉到葛云朝的目光,心中莫名生出几分快意。葛云朝一向认为,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的阴谋诡计都显得十分可笑,那么他就以自己的性命为饵,给他布下一桩“阳谋”。
他向着葛云朝上前一步,任由自己的鲜血顺着刀刃滑向自己的手指。他笑着回答葛云朝:“当然是说给镇国公世子听的。大周亡了,我的父母兄弟惨遭赵家屠戮;大梁亡了,所有皇亲贵族皆被绞杀。如今天下大定,刀子自然失去了它的用处,您说是吗?”
“挑拨离间,这就是伱的目的吗?”葛云朝眯了眯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