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自己的切身利益,世人素来不患寡而患不均。
沈安安此番下山,目的之一是为了亲眼看一看,朝廷如何安置这些水匪。为了避免利益分配不均导致村民间的矛盾,为以后的治理埋下隐患,朝廷明面上给予各山寨的诏安条件必定是一致的。沈安安此行是为了了解葛云朝的底线,便于之后的正式谈判。
她远远看到唐祖佑像菩萨一样被供着,吩咐陆宕自行避一避,因为唐祖佑认识陆宕,她不想引起这位县令大人的关注。
事实上,唐祖佑早就注意到沈安安了,只不过沈安安做男子打扮,脸上并没有那朵标志性的山茶花,因此唐祖佑仅仅觉得那位漂亮公子的身形与女土匪相似,多看了两眼,并未多想。
这几天,他大多数时间都和王思阳在一起,偶尔也见一见赵沛手下的人。
他很感激王思阳,教了他很多为官晋升之道,就连他身边的师爷、书吏,王思阳也都指点了他们一二,尤其是钱粮师爷和刑名师爷。今日,也不知道王思阳哪里找来的尸体,此刻他们正在县衙教导县里的仵作验尸。
王先生如此为他的前程着想,在诏安军拔营之前,他一定要好好宴请他。不过有一说一,这位王思阳对葛世子可一点都称不上“诤臣”。他竟然提点他,他们这些做下属的,万万不能插手世子和女土匪之间的私事,他还说什么,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不管世子看上谁,都是红袖添香的妙事。
那个沈安安不只是土匪,还是不折不扣的妖女,心狠手辣的女魔头,王思阳怎么能任由世子被女色所惑呢!
唐祖佑越想越觉得不得劲。他放眼望去,现场除了县衙的书吏,多是魏王爷的人。恐怕此番诏安水匪的功劳也都是魏王的。
这些日子,他亲眼所见,世子夜夜在长顺客栈挑灯,不是批阅公文就是研究地图。世子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妥当了,最后竟然是魏王爷摘了桃子。
唐祖佑为葛云朝忿忿不平,奈何他压根见不到世子,没有机会劝诫他一二。想到这,他忍不住摇头叹息,突然又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一次不是身形相似,他认识那人,他是桃花寨的小头目!
陆勉之并没有看到唐祖佑,他的目光始终牢牢锁定沈安安。要不是他一路跟踪沈安安上了南山,又跟着她下山,跟随她来到此地,他无法相信眼前的“男人”是沈安安。
足足五年的时光,他竟然没有发现,她的脸压根没有破相!
他此行并非想要继续纠缠她,他只想在哑男赶来之前远远守护她。当然,他也想知道,她假扮男人究竟想干什么。她从南山一路行来,对沿途的一切都十分熟悉,显然不是她第一次偷偷下山。这就是说,从始至终都是她,真正控制着南山的守卫、布防,甚至于整个桃花寨。
陆勉之审视沈安安,只见她闲适地走在人群中,时不时与身旁的人交谈,神色中不见半分局促,也没有平日的骄纵跋扈,仿佛她就是偶然经过此地的翩翩佳公子。
沈安安混迹在人群中,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弄清楚了,水匪头子俞红妹与她那班手下的经历,以及葛云朝给予他们的安置政策。
此外,她旁敲侧击得知,葛云朝将黑衣人的尸体送去了岐山县衙,而非长顺客栈。如此一来,她需要等哑男与她会和之后,一起往前岐山县。
她正盘算着,如何将陆宕支回山寨报信,忽然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她循声看去,只见人群尖叫着散开,陆勉之手握染血的尖刀,呆呆地站在人群的中央。
陆勉之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隐身在人群中,琢磨着沈安安此行有什么目的,一个男人忽然挡住了他的去路。他不想节外生枝,正要绕过他,男人突然往他的手中塞了一把尖刀,抓着他的手刺向自己的腹部——
“不是我!”陆勉之尖叫着扔下尖刀,慌慌张张解释,“刀子是他的,我不认识他。”
男人名叫赵水生,他双手捂着腹部,倒在地上大喘息。鲜血从他的指尖往外冒,眨眼间濡湿了他的衣服。他虚弱地呼唤:“当家的,当家……”
人群被他的声音惊醒,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擒住陆勉之的胳膊,一個女人呼喊着奔向赵水生,手忙脚乱地试图替他止血。
陆勉之意识到自己成了杀人凶手,他挣扎着试图摆脱钳制,大叫着自己没有杀人。
几乎在同一时间,俞红妹拨开人群,快步走到赵水生身边,半跪在地上。
赵水生拼尽最后的力气,大喊:“我们是诱饵,朝廷,朝廷,要……一网打尽!”
众人哗然,现场立刻分成了两个阵营。四五个汉子同时推开钳制陆勉之的书吏,双方戒备地盯着彼此。
陆勉之焦急地叫嚷:“我不认识他,我也不是官府的人!”
赵水生断断续续说:“我不知道朝廷……会杀人灭口,是我害了大伙……”
人群炸开锅了。人人皆知,赵水生从一开始就主张他们应该接受朝廷的诏安。
赵水生喘着粗气说:“我……我……收了……银子……”他的话音未落,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顿时,女人的嚎哭声响彻现场。
俞红妹的脑子一片空白,失神地试探赵水生的呼吸,他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