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云朝向沈昭索要黑衣人尸体的时候,桃花寨已经检查过那些尸体了,沈安安也在第一时间亲眼确认,尸体上并没有后周绣衣司的图腾。
早在五年前,沈安安从失去亲人的痛苦中回过神,她的第一反应也是检查尸体,奈何尸体早已被焚毁。
此番她虽然知道,尸体上面很可能存在线索,但是桃花寨无人擅长验尸,哑男所精通的,也不过是一些斥候的手段。因此,当她得知葛云朝要求把尸体带下山检验,她并不排斥。
不过,在葛云朝向桃花寨提出要求的时候,沈昭并没有答应,柳彦行更是疾言厉色地斥责葛云朝欺人太甚,官逼民反。
葛云朝不以为杵,要求桃花寨在明日午时之前,将尸体放置在南山山脚。如果不然,他只能派人进山寨抬走尸体。
他这话虽是威胁,但他说话的语气极为友善,对沈昭的关切十分诚恳,仿佛他此举只是迫于无奈,迫切希望沈昭能够理解他的难处,继续和他当朋友。
当天深夜,桃夭居的花厅灯火通明,几位当家就山寨是否应该交出尸体争得面红耳赤。沈家兄妹没有参与讨论,只有哑男站在角落旁听。
众人七嘴八舌地吵嚷,陆勉之冷眼看着他们,全身的伤口都在疼。他受沈安安嘱托,劝说其他人同意交出黑衣人的尸体。用沈安安的说法,他是刺杀事件的受害人,他想知道凶手的来历,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站在陆勉之的立场,他也想知道凶手受谁指使,尤其是沈安安告诉他,这批黑衣人和五年前的杀手是同一伙人。他当场怒怼柳彦行无情无义,为了面子不顾老当家被杀的真相。
柳彦行声称,他和沈昭都认为,眼下他们正在与官府谈判,如果他们屈服于葛云朝的聊聊数语,就等同于向朝廷屈服。以后他们只能任由葛云朝搓圆捏扁。
两人相持不下,其他人犹如墙头草,态度摇摆不定。
五年前,沈安安之所以暗中扶持陆勉之,因为他足够坚持,足够有原则。凡是他认定的事,他不会轻言放弃。
他与柳彦行对峙,直至东方泛起鱼肚白,谢柄昆等人实在熬不住了,他们勉强同意由哑男负责,安排人手将尸体搬运至南山脚下,等候葛云朝派人将尸体运走。
清晨,沈安安恹恹地坐在铜镜前梳妆打扮。她一个人枯坐半个多时辰,起身留了一封书信给哑男,随后换上男人的装束,从角门偷偷离开。
她顺着桃夭居的围墙行至江边,陆宕见四下无人,迫不及待地现身,跪在沈安安面前,懊恼地认错:“二当家,昨日是在下擅离职守,请您责罚。”
严格来说,沈安安遇险,陆宕的责任最大。沈安安默不作声,低头俯视他。
两人沉默许久,陆宕沉声说:“在下愿以死谢罪,只求不累及家人。”
春雨贵如油。这个春天雨水很少,江水的水位也下降了不少。沈安安望着日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叹息道:“若是你连夜逃跑,这会儿你的家人早已变成尸体。”
陆宕不知如何作答。
沈安安问道:“你何时与陆勉之如此熟悉,竟然被他支走了?”
陆宕默了默,对着沈安安叩首,答道:“早几日,在下注意到陆当家总是有意无意盯着二当家。在下生怕他有所图谋,所以在我不当值的时候,我偷偷跟踪了他几回,听到了他的心里话。”
说话间,他用眼角的余光偷瞄沈安安,小心翼翼地解释,“陆勉之的父母希望他离开山寨,去京城投奔亲戚,参加科举。他不惜与父母争吵,也要留在山寨,所以我很确定,他绝不会做危害二当家的事。”
沈安安知道,陆宕说的是事实,但事实与否并不能改变什么。她反问陆宕:“你如何知道,他并非故意在你面前演戏?”
陆宕惊诧。陆勉之不会武功,他自信他不可能发现自己。他亲耳听到陆勉之自言自语,他会用自己的性命守护沈安安。
沈安安嗤笑:“你是不是还想告诉他,哑男是女子?”
“在下不敢。”陆宕对着沈安安叩首。
“你为什么认为,你可以替我做主?”沈安安咄咄逼人,“就因为我是女子?”
陆宕不敢接话。
“说话啊!我不相信镖局的人没有教过你们,决不能插手雇主的私事。”
“是我糊涂了。”陆宕叩首道歉,趴在地上回答,“几位当家在私底下议论,如果没有哑男,二当家与陆当家青梅竹马……”他没有继续往下说。这些日子,陆勉之时不时盯着二当家看,谢柄昆他们私下说了不少闲话,有些话简直不堪入耳。
沈安安不屑地笑了笑,没有追问。她派人守在桃林,就不怕那个人知道,除了哑男,她的身边另有武功高手。此番他利用陆勉之引开陆宕,恐怕那人布局不是一两天了。
按这般推算,那人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桃花寨接受朝廷诏安。这是不是说,她还有机会追查五年前的真相?
沈安安对着陆宕说:“你的性命,暂时先留着吧。”
“是我害得二当家遇险。”陆宕不敢起身。
“我只是说‘暂时’留着你的性命。”沈安安举步往南山方向走去。
陆宕赶忙站起身,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