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沛听到葛云朝要求他好好养伤,别再让他分心,他怒不可遏。可他刚要发作,伤口的疼痛仿佛在提醒他,他确实让葛云朝分心了。
君子重诺,他答应葛云朝,指挥大部队剿灭水匪,结果他却不顾手下的劝阻,执意“一马当先”,最终因为水性不佳被俘,累得不少人差点吓出心疾。
他颓然地坐在床榻上,心虚地撇过头,故意不去看葛云朝,说道:“我都承诺你,我一定会爱惜自己的性命,你还想怎么样?”
葛云朝瞥一眼赵沛,点头附和:“这样,最好。这一回,希望王爷可以信守承诺。”
赵沛想要发作,却又自认没有立场,只得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葛云朝很满意赵沛的表现,缓和语气叮嘱他:“王爷好好养伤,剩下的事我会处理的。”他拱了拱手,转身往外走。
赵沛想了想,突然开口:“先和你说一声,明日我会把阿红留在账中做我的侍卫。”
阿红?葛云朝驻足思考许久,才想起水匪之中有一个被尊称为“红姐”的少女。女子十八九岁的模样,一袭红衣态度颇为倨傲。
几个时辰前,赵沛在水中疾呼自己是魏王的时候,站在领头船只前面的,正是这位俞红妹。她把赵沛捞上船之后,两人在她的住处密谈许久。
葛云朝并不知道这些细节。他从飞虎寨赶到兆安江码头的时候,赵沛已经在返回途中了。
当下,葛云朝提醒赵沛:“阿红是女子。军纪写得很清楚,军中不得有女子逗留。”
赵沛回答:“飞鹤也是女子。阿红有意效仿飞鹤,有何不可?”
一听这话,葛云朝的太阳穴突突猛跳,恨不得跳起来暴打赵沛。他没有耐心与他废话,径直说道:“飞鹤是梁国的女将,诏安军是大景的军队。魏王爷的意思,您把自己看做梁国的将领,所以您想要效仿梁国的治军之策?”
这话说得太过诛心,根本就是在控诉赵沛“身在景营心在梁”。
葛云朝揉了揉太阳穴,转身撩开布帘往外走。
“站住!”赵沛激动地追着葛云朝走了几步。
葛云朝走到营帐外面,被冷风一吹,猛然清醒过来。
赵沛的手下无法阻止赵沛成为探路先锋,明日自然也不能阻止赵沛任命水匪成为自己的贴身侍卫。他并非忌讳阿红的女子身份,而是绣衣司的细作一事尚未查清,他怎么敢把来路不明的水匪留在皇子身边。
葛云朝转身折回营帐,就见赵沛正要追出来。葛云朝看到他胸口的绷带几乎被鲜血浸透了,他深吸一口气缓和情绪,好声好气地说:“王爷的伤势需要静心休养,那位阿红姑娘从未当过侍卫,不如由在下找人教教她,侍卫应该做些什么。等她学得差不多了,在下再遣人把她送回王爷身边。”
在葛云朝看来,只要俞红妹不是细作,没有刺杀赵沛,偷窥军事机密等等目的,就算赵沛娶了她,也不关他的事。所以他只需要把俞红妹的背景、动机调查清楚,就算尽到职责了。
此刻葛云朝还没有意识到,在他们剿灭黑风寨之前,他对赵沛的态度:就算他死了,也和我没有关系。
从某个角度来说,人的“底线”就是这样一点一点降低的。
相比之下,赵沛的想法始终如一:葛云朝就是一只黑心黑肺的黑狐狸。他盯着葛云朝的脸,戒备地问:“你会这么好说话?”他的言下之意,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呵呵。”葛云朝假笑两声,“王爷,我总不会送一具尸体回来。”他冲着赵沛拱了拱手,连夜命人把俞红妹带去了培元镇的长顺客栈。
当晚,葛云朝胡乱吃了两个馒头就睡下了。他累极了,却睡得十分不安稳,几乎一直在做梦,一会儿看到沈安安和绣衣司的细作对峙,一会儿又梦见赵沛和飞鹤反目成仇。
第二天一早,葛云朝草草用过早饭,就和王思阳一起处理剿灭飞虎寨之后的收尾工作。
在此之前,他已经命汪有福带人给孙瘸子录口供,一来,省得沈安安怀疑,他有所隐瞒;二来,汪有福对附近的情况比较了解,有利于甄别口供的真伪。
王思阳从葛云朝口中得知,后周细作组织绣衣司很可能留有余党,他急忙撇清自己的关系:“世子,您知道的,我们建安王家素来不喜绣衣司这样的衙门,多次建议先皇裁撤绣衣司……”
“我知道。”葛云朝打断了王思阳,说道,“魏王告诉我,十八年前,太子亲自带人彻查了绣衣司衙门,有这回事吗?”
王思阳点头又摇头,对着葛云朝拱了拱手:“世子,十八年前,太子才多大啊,当然是皇上授意的。”
葛云朝侧目:“所以呢?”
王思阳没有正面回答,反问葛云朝:“世子可知道绣衣司的细作为何称作绣衣使者?”他自问自答,说起绣衣司的来历,“汉武帝某年,某地发生叛乱,武帝命张德等人穿着绣服持虎符前往镇压。事后,汉武帝害怕类似的事件再次发生,于是设立了监察机构,独立于监察百官的“刺史”之外。上到太子,下到贩夫走卒,全都在绣衣使者的监察之列。”
葛云朝皱着眉头问:“你想说,当日的绣衣司如今在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