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阳尚未见过唐祖佑,他回忆唐祖佑的履历,向葛云朝回禀:“他是上一届科举的乙榜最末一名,可能在放榜之后,远远地见过世子。”
葛云朝随意点点头,与王思阳说起了其他山寨的情况。
两人像往常一样商议正事,眨眼就到了傍晚。春日的傍晚冷飕飕的,但葛云朝素爱开阔舒朗,王思阳又喜欢欣赏夕阳,因此葛云朝吩咐长安在院中摆饭。
热气腾腾的饭菜刚刚上桌,客栈老板战战兢兢地回禀,唐县令来了,在客栈外面求见葛云朝。
葛云朝心中有些不耐烦,但强龙不压地头蛇。
王思阳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思。他吩咐客栈老板把唐祖佑带进来,对着葛云朝低语:“世子,有一桩趣事。这位唐县令上任三年,似乎只盯着桃花寨围剿,且每次都没什么死伤。”
葛云朝侧目:“这算什么趣事?”
王思阳摇头叹息:“世子爷真是不通风月。”
葛云朝依旧没有明白。
王思阳见唐祖佑快要跨进院子了,他飞快地解释:“昨晚属下在镇上听了一出戏,讲得是——”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县令老爷爱慕女山贼,奈何两人只能兵戎相见。”
葛云朝惊讶万分,脑海中浮现沈安安和陆勉之并肩站在渡口的画面。
王思阳冲葛云朝拱拱手,避开唐祖佑往耳房走去。
唐祖佑激动地走到葛云朝面前,郑重地行了一礼。汪有福站在他身后,同样对着葛云朝行礼,目光却跟随王思阳进了耳房。
夕阳下,葛云朝不由自主地打量唐祖佑。与陆勉之相比,唐祖佑在外貌上不占优势。重点是,沈安安已经成亲五年了。唐祖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是有夫之妇了。一个读书人,朝廷命官,怎么可能爱慕有夫之妇,还是女山贼!
唐祖佑没有注意到葛云朝审视的目光。他看到桌上摆着两副碗筷,顷刻间热泪盈眶,诚惶诚恐地婉拒:“我怎么能和世子爷同桌吃饭呢!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葛云朝回过神,发现唐祖佑误会了。他索性将错就错,指着自己对面的位置说:“便饭而已。京城一别,一晃眼就三年了,我们边吃边聊。”
“世子爷果然记得我。”唐祖佑说着就要跪下了。葛云朝急忙伸手阻拦他。唐祖佑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激动地说,“我今日前来,是为感谢世子的提携之恩。您放心,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站在您这边,无条件支持你,至死不变。”
葛云朝摸了摸鼻子,故意转移话题,看着汪有福说:“这位是?”
唐祖佑向葛云朝介绍:“我太激动了,失礼,失礼。他是县衙的师爷,姓汪,您叫他汪有福就行了。”
汪有福郑重地对着葛云朝行礼。
葛云朝在军营的时候就觉得,这位汪先生不简单,此刻这种感觉更明显了。他眯了眯眼睛,试图看清楚汪有福的表情,只见他低眉顺眼,一脸谦恭,看不出喜怒。他吩咐长安:“给汪先生添一副碗筷。”
“不,不行,不行的。”汪有福诚惶诚恐,用求助的目光看着唐祖佑。
“不用客气。”葛云朝指了指唐祖佑旁边的座位,半真半假地说,“我正打算明日给你们下帖子,问一问桃花寨的情况。”
唐祖佑顿时义愤填膺,咬牙切齿:“沈安安那个妖女,世子爷就该将桃花寨一网打尽,让他们知道,与朝廷作对的下场。”
葛云朝见唐祖佑七情上面,说得情真意切,一时间难以判断真伪。
眨眼间,唐祖佑从最初的愤怒中回过神,小声地补充:“倒也不用砍下脑袋,挂在军营门口……若是认真计较,桃花寨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但他们着实可恶,尤其是那个妖女……”
汪有福轻轻拽了拽唐祖佑的衣襟,暗示他说话注意分寸。
唐祖佑一把甩开他的手。世子爷这么平易近人,他心中对沈安安的千般怨万般恨,顿时犹如火山喷发一般喷涌而出:“那个妖女竟然口口声声,要我做她的压寨夫君。世子爷,我好歹是朝廷命官,他们桃花寨是土匪窝。”
长安去而复返,拿了一套餐具放在汪有福面前,同时贴心地拿了酒壶、酒杯放在桌子上。
葛云朝为唐祖佑斟一杯酒。
唐祖佑激动得两颊绯红,推辞两句,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汪有福生怕唐祖佑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他赶忙接话:“如今有诏安军在此,黑风寨一战如此大快人心,相信其他的山寨受到威慑,此刻必然人心惶惶,以后我们就能高枕无忧了。”
唐祖佑闻言,想到营前的那几颗头颅,火热的心顿时冷静了不少。世子爷再怎么心善,可诏安军的主帅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莽夫王爷。世子爷一定很为难,才会一个人住在培元镇。
他真心诚意地说:“世子爷,您要是缺什么,尽管对我说。”
葛云朝笑着点点头,故意引导话题:“听闻,你们半个月前围剿桃花寨了?”
唐祖佑表情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