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慕带钟援朝去了一座坟头。
如果没人说的话都不知道这里是一座坟,就是一个小土包,上面长满了草。
齐慕抱着双臂在这里站了很长时间,眼眶有点红,但却是带着笑容的。
钟援朝把祭品摆满了,又点了些香蜡烧了些纸钱,这才陪着齐慕无声无息的站在坟头前。
齐慕小声说,婆婆一辈子没有嫁人,也没有后人,她把我当她的亲孙女儿一样地养着。
老妈后来带着大姐二姐回晋西老家,没有带我,准备安顿好了之后再把我接过去,那段时间我就是跟着婆婆生活,她从来都没有亏待过我,给我吃好的给我穿好的,那个时候我把它当成至亲。
老妈后来去湖城,我想把她接过去,她说什么也不愿意。
老爸到粤西来主持工作的那年,她去世的,把她葬在了这个地方。
钟援朝问,要不要迁到湖城的公墓去?
齐慕摇摇头,她活着的时候,就不愿意跟我们走,去世了,就让她永远留在这里吧!
离开东平时,齐慕又恢复到那个笑容满面的状态,老钟,接下来我们该去什么地方?
钟援朝说,我要去看一群人,还要接一个人!
齐慕听不明白,但是钟援朝去哪,她就跟着去哪,大概是夫唱妇随的意思。
离开之前钟援朝打了一个电话。
熊刚!
电话当中的人听到这声音的时候有点熟悉,但是不敢确定找他的人是谁,我是熊刚,你哪位?
我是营长,钟援朝!
电话当中听到这,简单的一句话之后沉默了,粗重的呼吸声吹得话筒呼呼直响,然后声音发抖的说,营营长,你还好吗?
一个刚毅的大老爷们,只不过听到营长的声音,就已经破防了!
老熊,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比我大四五岁呢,一把年纪的人,怎么还忍不住哭鼻子呢?
电话当中的男人强迫自己笑,但是眼中泛着泪花,倔强的说,谁哭了,别给我废话,营长你在哪儿?
钟援朝说,我在东平,马上到崇市!
这个年代的战友情谊很铁,甚至比兄弟都铁。
就比如说钟援朝只打了个电话,等他到的时候,那个穿着笔挺军装的男人,就已经在交通要道口等候着他。
两个人一见面,当即就是一个热情的拥抱。
钟援朝从来都不是一个热情似火的男人,他更内向一些,当初刚刚到基层连队的时候,别人都说他像个娘们,怕他拿枪都拿不稳。
在饭局的桌子上,熊刚的大嗓门儿丝毫没有给钟援朝留面子,当时发的军装能装两个营长,你们说他那个时候有多瘦?
部队里的老兵生怕他连枪都拿不稳!
指导员让他当文书!
什么是文书?说到底就是跟在指导员和连长身边,可以留一条小命。
这些都是钟援朝从来都没有跟齐慕讲过的往事,齐慕也很好奇为什么钟援朝从来都不把他打仗的那段过往讲出来。
在座的除了熊刚之外,其余的几人都有些陌生。
熊刚过了好一段时间才给钟援朝介绍,这是老刘,自卫反击战的时候他是从粤西这边入越的!
现在在崇市武警二支队
这是老夏,夏前进,337师师部作战参谋转业的,现在在崇市民政局任职!
然后又介绍了几名有过同样经验的同志。
岁月在他们的脸上留下了痕迹,时间磨去了他们的锋芒,没有什么故事情节当中的那样,动不动就眼神锐利,杀气十足。
有人发了福长了肚子,有人笑起来还有些佛相,谁知他的枪口下有多少亡魂呢?
这些人虽然不在同一条战线上,但都是参与过那场战争的同志,所以平常联系特别紧密,像是兄弟一般。
齐慕好奇的问了一句,你既然是给你们连长指导员当文书的,为什么身上有枪伤啊?
熊刚听得一愣,营长,你是没跟弟妹说过吗?
钟援朝摇摇头,那表情仿佛再说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就没有必要再拿出来重新说一遍了。
熊刚摆了摆手,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我刚才说那些,是为了证明我们营长是个怂货吧?
他当初来连队的时候只不过是个大头兵,能实现三连跳,那时他真的能打仗,只不过后来
没办法说的事情当然就不说。
熊刚就捡了一些能说的,七七年,营长刚来连队当文书!
第二年进入雨季,我们两上班组入越侦察,发生小规模交火!
营长荣立二等功,提成了排长!
正式宣布对越战争的时候,营长那个时候已经是连参谋了!
三二二师,二八七团,作为第一批次入越的部队,当时所遭受到的伤亡,是非常难以估量的。
我们团里的病人当时在坤子的教导大队,连枪都还没摸过,就被一火车皮拉到了前线。
入越第三天,我们遭遇到了顽强的抵抗,连队当时一百二十人,一晚上炮击过后,死了八十多个
其中就包括我们副连长!
这些可从来都不是人们口口相传的胜利,现实总是非常的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