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的清晨,总透露着一股干净,就连空气里边,似乎也带着欢快的气味。
嬴胡亥乘坐帝辇,咸阳宫门大开,依旧带着些积水的路面上,跪着一个浑身上下湿透的人。
礼部侍郎王喜。
王琯之子,王荷华的兄长。
王琯一门已经非常显赫,父亲为吏部侍郎,儿子就已经成为礼部侍郎。
再熬几年,六部尚书的位置自然也可以坐得稳。
“什么时候回来的?”嬴胡亥面无表情的问道,此前王喜和礼部尚书冯弃疾一并出发前往上郡,准备扶苏公子迁坟的事情。
没曾想京城的事情,这才过去不到一夜时间,已经出发前往上郡的王喜,走到半路,就已经就听到了消息。
果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啊。
“今天城门打开的时候,罪臣就回来了。”
嬴胡亥摇了摇头,目光逐渐严厉:“自己来领罪?”
“是!”王喜以头触地,地面上冰凉的积水摸过他的额头,将他的头发染湿了。
他呼出的气息吹在水面上,有细小的水花飞溅开来,这让他整个人越发觉得遍体生寒。
嬴胡亥抬了一下下巴:“你父亲请求前往骊山为先帝守灵,你选吧,朕给你一条活命的路。”
王琯“咚咚咚”的磕头,破损的头皮渗出血水,和积水混在一起,他整个人浑身麻木,几乎都赶不到丝毫疼痛。
“净身入宫,侍奉陛下,永生永世为奴为婢!”
嬴胡亥叹了一口气:“何必用这种残忍的办法来惩罚自己?”
“非如此,臣不足以赎罪!”
“去守灵吧,若朕有一天还能想的起来你来,你再回来吧。”
帝辇远去,王喜绝望,如同瘫痪般,窝在那一汪已经有些变得微红的积水上。
大秦长公子府邸荒废的速度真的很快。
去岁疯狂生长的杂草,让嬴胡亥俨然觉得这里是没有被焚毁前的六国狱。
报名来看长公子扶苏的人,自然很多。
嬴胡亥当然不会携带太多,他只带了三个人。
蒙蕙。
鲁勾践。
王荷华。
盛装的王荷华着实美艳动人,嬴胡亥见过的美人太多,但看到王荷华一瘸一拐从车撵走被宫娥扶下来的时候,隐约还是有些惊艳之感。
“她现在还能走路,证明你下手并不是多恨。”嬴胡亥走上前去,周青臣急忙推开已经铜锁长了一层青绣的大门。
蒙蕙只是翻了翻白眼,她当初就没想过把王荷华打死,不然的话,王荷华早就在她拳头下,变成肉泥了。
府邸内里荒废凄凉,比外边石砖缝隙里边的青苔,更让人觉得此处的荒凉,这荒凉简直透露着一股子肃杀衰败之气,扑面而来,让人躲都躲不开。
嬴胡亥背负着双手,缓缓的在昔日繁华热闹的长公子府邸中前行着。
鲁勾践跟在皇帝身侧,蒙蕙则显得有些紧张,哪怕外边有三千禁军,人人要悬横刀,可是她依旧担心这里边会出现一个以命相搏的刺客,瞬间呼和着从地底下冒出来。
王荷华一瘸一拐的走在后边,她脸颊肿的厉害,左边眼眶上肿的几乎让她的左眼都要失明。
“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熟悉。”皇帝说道。
蒙蕙神色微微有些异样,皇帝的自称,从“朕”变成了“我。”
皇帝说:“在很早以前,我和大哥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他在一片将倒塌了的房门边上停住,顺着墙角第三排石砖边上数了过去,数道九的时候,皇帝停了下来,伸手轻轻一压!
这边的石砖碎掉,里头竟然有一个檀木盒子。
嬴胡亥眼里不免露出笑意,他将檀木盒子打开,一股陈味儿轻飘飘的散开,这里边竟然是一只草蚱蜢。
草蚱蜢已经褪色言重,甚至都有些腐朽了。
“这是我九岁生辰时候,大哥亲手编给我的。”嬴胡亥拿在手中,却忍不住摇了摇头:
“只是后来,人长大了,想法也就多了。”
没人敢接话。
蒙蕙估摸着,就算是李夭跟着来了,这个时候恐怕也不敢随意接话。
嬴胡亥领着三人穿过一片杂草铺盖的花园,又朝着一片铺满了地砖的大道指而去。
这里,已经到了府邸的后院。
王荷华咬着牙,没吭一声,而实际上,她身上的骨头,都已经被蒙蕙打断了好多根。
鲁勾践看到了那一座被挖空的假山,眼睛忍不住眯了起来。
可皇帝没有停留丝毫,依旧朝着前方走去。
这里是一片荒废的竹林,一个亭子孤零零的立在当场。
上下吊满了干枯发黄的藤子。
嬴胡亥就在这里停住脚步,他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你们可能不知道,这长公子府邸里边,除了那个假山密室以外,还有一个密室,就在这片竹林下边。”
嬴胡亥眼里带着几分追忆:“而且,这个密室是我亲手修建的。”
说完,嬴胡亥缓步向前走去,走进了这片竹林。
这竹林中,落叶非常厚,还有刚刚露头的冬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