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始元年,曹魏都城洛阳,殿宇叠嶂璀玮,朱甍翚檐,玳瑁为壁,鲂鳞为瓦。
暾日破云而出,飞神蹇骧,衔起的晏照光芒,如同少女领衿上的绫缡万丈。
眙见有一幰车,舆辕衡轭上驾着四匹骐骥,镂膺朱幩,瑶轼云辂,鸾仗挂着的金铃玉铛,瑯音磔磔,迤逦奔驰过轩栈石圯。
旁边的御花后园,三径香多,如女子菊淡,綝纚之间正散馥腾凌。
时魏国曹奂帝已封司马昭为晋王后,政权已被司马外戚士族掌控。
镇东将军兼菑阳侯卫瓘受晋王司马炎指使,联合和峤决定废掉曹奂帝。
“今日之势,帝星暗淡,魏国气数已尽。而晋王乃有德之人,受诰天命,理应得天下之为帝君也!”
“这……,你们本食魏国俸禄,怎可济私篡谋,而不顾往日君臣之礼。”
“天数已定,魏帝怎可违逆,否则贼兵弑杀,难保皇上之安然无恙。”
卫瓘蹴舄蹩躠而入,军士擐狮蛮睒慴铠甲,那栉比札甲磔磔有声,手掿缨槊剑戟,绰绰影影蹵入庭帏,汹汹至于后宫。
龙翔凤翥的宸宫内,曹奂帝劻勷不安,遂悲恸于殿下。
“皇上,事已至此,还是请禅位给晋王,方可无虞,否则实属难料,大祸将至。”
黄门侍郎兼中书令和峤也愠色相劝曹奂帝,虽然和峤乃有夏侯氏之血胤,但受贾充和晋王的提携重用,所以已然成为司马炎的羽翼。
“和峤,你本是太常和洽之后,怎可忘祖而背叛魏国,难道这天下……,尽是礼崩乐坏、狡诈有作。就没有克己复礼、匡扶正义之臣……”
曹奂帝掩面而泣,抚龙阶悲悯不已。
“如若执迷不悟,则必血溅殿下。”
一个凶狠的介胄军士提剑而来,欲弑曹奂帝,阉宦和宫女都惊慌失色。
唯卞皇后攘袂而起,只见螺钿玉钏,簪瑱珰璆,风姿淑懋。
“乱臣贼子,竟敢篡位弑杀国君……”
“住手,先给我退下!”
和峤见卞皇后歘然从寝宫内忿忿搴帘而出,一下子挡在曹奂的身前。
“和峤,你本是清廉正直之忠臣,本年少有为,何故定要戕害陛下。”
“当今之势,如若再敢有不从之理,别怪我卫瓘无情,定如同此案。”
说完卫瓘拔剑将曹奂帝旁边的一龙案削去一角,两眼如镬甑之焰。
“皇后,你也别为朕做无谓的牺牲了,觊觎本位,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请了,如今成一庶民,也亦是无可奈何。”
“陛下,这江山本是曹魏的,何故要让于他姓,宁可玉石俱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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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皇后性情刚烈,不似曹奂帝软弱。
“你本是曹耄帝卞兰皇后之堂姑,今你有此位,你难道就忘记了晋王的一片用心。”
……
殿下之前,剑寒凛冽,皇室已成废墟榛莽。
苎纴绡衿,屣声苍苍,慴栗之后宛若潇潇雨渥。
一介布衣榭城下,峨冠博带空稽落。
禅位大典过后,司马炎由晋王变为晋武帝,年号泰始。
秋叶落下不久,洛阳城竟然冬雪早到,夜幕刚降,却已覆盖几寸积雪,白皑皑的在癯照着月色的光芒。
瓦牖飞檐都改变颜色,风一吹,便簌簌落下雪花。
扃键如新,尚书令兼骠骑将军的府门上却寒气骤然。
匾牌上气势磅礴地写着:“大将军府”,门闼上面的桁楹榱木,镂漆镳镳,赪檐琉瓦,柯懋湛湛。
脚步声在缓缓的靠近府门,一路是长长的痕迹,丫鬟在撑着绢布裱糊的灯笼,把路面上的雪照的更亮。
“咣当……”
门隟里探出一个葛巾布袍的家丁,手掣着竹蓑,上面全是雪片。
“贾小姐,今晚客人在庭堂等候着,大人叫我一直在这府门口伺候着,小姐你可总算回来了。”
“烦什么,本大小姐这一路风尘,还赶上了这讨厌的天气,这次与往日不一样,怎么倜然下起大雪来!”
此女姓贾名午,为贾府最小的女儿,正从宫殿里的太子府上贾南风那里回来。
由于雪下的急,一下子就积贮,堆垒成垣埒土埠,所以迤逦难行,洛阳街巷皆是白皑皑一片,几乎分不出是路还是沟壑,这也不管风寒雪冽,过了罗雀街市,幰车才到了这大将军府。
“是谁?是不是上次我看见的那位?”
“小姐,或许是的,看起来挺面熟的,小姐进去自当便知。”
贾充门客络绎,阿谀奉承之人不计其数,一些稍有点官宦关系,通过打点金银,一步一步进入贾府,有些则成了幕僚,做贾充的智囊协助,有些则成了杵臼心腹之交。
室内爇镬茶弇,鼎炉亦碳火通红,饔粱芗脯,玉匏金觞,壁玉珵亮,悬梁帷幔,纴袂裀褥。
精雕细琢的楠木椅子上,身影婆娑,在抖动的灯芯里喝着还在冒烟的茗茶。
“霜降的第十天,你一定要来,但不能被别人发现,特别是父亲大人,以免怀疑。”
一阵阵的闷笑在嘴唇里面包裹着,踩着这玄武岩石板上的雪,感觉与自己的快乐一样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