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维说话虽然利索,但是也并非完全没有人出来反驳。
刑部左侍郎徐石麒向来都反对议和,他站出来沉声道:「启禀陛下,我大明朝衮衮诸公难道都不知道,满虏绝非寻常大敌,此辈努尔哈赤原本只是一区区部落酋长,幸而得封为我大明龙虎将军。却因为朝廷抚驭失策,始为叛乱,吞并诸部,势力渐强,至万历四十四年遂建国号后金。此辈满虏实系我国臣民,如今兴兵叛乱,分裂疆土,正是彻底扫清遗毒之时,岂可与之两立?」
不得不说,徐石麒的反驳堪称入木三分,因为他的话几乎点在了眼下和议的最大痛点上面——那就是到底用什么名义对待清国?
倘若本是两国交战,自然可以进行谈判议和,实为两
国礼节。可是一旦将努尔哈赤定性为本国叛乱,且对方自立为皇帝,那么就只有一个结果,不死不休,否则任何谈判的行为,都是在承认对方叛乱的正确。
对于大一统王朝而言,这一点是坚决不会被人所允许的。
崇祯皇帝顿时脸色微微一变,原本已经下定的决心,居然开始渐渐动摇了起来。
徐石麒乘胜追击,他继续道:「倘若和议得逞,将来若是东虏继而得寸进尺,我大明岂不是自吞苦果?到时候谁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当这个问题被抛出来后,张国维也不由得哑口无言了,他根本没办法保证建虏会不会出尔反尔。
朱慈烺明白自己要站出来了,他绝不允许大明继续陷入到两面作战的境地。
「徐大人,本宫有几句话要说,你可愿意听一听?」
「殿下有言,臣自当洗耳恭听。
「好,本宫不跟你们谈道义上如何,至于建虏会不会撕碎和议,关键不在于他们出尔反尔,而是在于我们能不能继续具备抵御他们甚至摧毁他们的实力。」
朱慈烺十分鲜明地指出了一点,建虏要毁约就由他们毁,但是只要我们自己强大,他们毁约也只会自取其辱。
接下来,朱慈烺继续说道:「咱们同建虏的和议也并非是铁打铜铸的,若是咱们消灭了流贼,下一个目标自然是建虏,到时候本宫将亲率大军打出关去。」
这两点一说完,徐石麒也只能轻声道:「殿下所言,臣记住了。」
摆平了徐石麒,议和这件事情也就再也没有了为难之处,接下来便是朝廷同建虏使臣们之间磨嘴皮子的事情,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崇祯皇帝见议和的事情定下来,当下便将朱慈娘呈递的奏折给大臣们公布了。
果然,还没有等到小太监念完长长的奏折,便听见下面群臣发出的小声议论,倒不是大家不知殿前礼仪,实在是朱慈烺这封奏折里涉及的东西太过于惊人了。
什么叫全面清查田土,什么叫官民一体纳粮当差?这不是将刀子往士绅大族身上砍吗?要是不给咱好处,谁跟着你大明朝混?
其次,还有工商税的全面提高,再加上对基层官吏体系的重建,无一不在冲击着大族们的根本,倘若山东真要这么全面施行,只怕是彻底翻了天。
北宋王安石变法时期,宋神宗与保守派大臣文彦博之间有过一段十分精妙的对话。
宋神宗问:「更张法制,于士大夫诚多不悦,然于百姓何所不便?」
老臣文彦博就不顾体面,对着皇帝说了一句大大的实诚话。
「陛下为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
也就是说,当士大夫与百姓之间的利益出现了冲突时,皇帝需要优先保证士大夫的利益,因为这才是共天下的阶级实质。它反应了封建王朝伦理的客观现实,你能当皇帝并不是因为你是真的天子,而是有我们这些士大
夫拥护你,所以你才是皇帝。
在大明王朝,许多大臣同样认同这样的一个朴素道理,倘若为了泥腿子的利益来损害士大夫的利益,那么不管你是太子还是皇帝,都要被打倒。
因此,当奏疏念完之后,很快便有许多大臣站了出来,激烈地批驳着朱慈烺的改革措施,甚至比起刚刚还要激烈许多。
「此举实在有损士绅体统,我大明朝岂能如此苛待士绅?」
「还请陛下收回这份东西,若山东施行此策,只怕国将不国。
凡此种种,数十名大臣言语中愤愤不平,若非上奏此折的是大明太子,只怕恨不得下一刻便让皇帝将此人拉出去杀了。
朱慈烺冷眼旁观,心中却是不住地冷笑,他早就已经知道反对者众多,可是反对又如何?其中有几分正三品以上的官员?
就好比那些老女干巨猾的内阁辅臣们,他们有哪一个人站出来说个不字?
说白了,眼下在冲锋的都是一些小喽啰,真正能拿主意的人还在稳坐泰山呢,他们不着急,朱慈烺也没必要急着出头。
果然,见说话都是一些言官,崇祯皇帝眉头便皱了皱,主动询问道:「内阁怎么看待这封奏折?」
首辅吴甡便站了出来,沉声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我大明的的确确到了势必改革的关键时期,若是再不革除积弊,大明绝难有重振之日,既然眼下并未打算在全国推行,那么不妨可以在山东找几个县试试,就算出了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