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看重七娘子,但到了见真章的时候,自然不会指望一个才及笄的女儿家,内宅除了姐弟两人外,就是一心养老的众姨娘……自从西北回了苏州,她还真没有过几天这样顺心如意的日子。
如今到了京城,以阁老太太之尊,更是只有别人求着大太太,没有大太太求人的时候……大太太的日子顺心了,七娘子的日子,也才顺心。
送走良姨娘,没多久二娘子又打发陪嫁的清明——如今已经是媳妇了,来给大太太请安,又送了庄子上新打的野味,新收的菜蔬,给大老爷、大太太并七娘子换口味。
大太太倒是被勾起心事,吃过晚饭,就和大老爷商量起了在京城添庄子的事。
杨家多年来一向在江南居住,田产多在苏州一带,如今高升走了,人走茶不凉,大太太也就没有变卖田产的意思。只是平时杨家的一吃一用都是庄里自产,品质上乘,如今在京里过日子,且不说米珠薪桂,大太太也觉得什么都是现买,实在是不方便。
“虽说家里这一阵手短,但少也不少这几千两银子。”家里就三个人,晚饭自然是在一块吃更热闹些,吃过饭,大太太也没有让七娘子回避,一边拍着七娘子的手背,一边和大老爷计较,“在小汤山一带多的是上好的温泉庄子,买一个下来,闲暇时可以过去住一住,最要紧四时菜蔬也有供了,就图个省心也是好的。”
杨家虽然离了江南总督的位置,但多年积蓄,家财颇丰,要说短银子使,那是天大的笑话。只是这些家产多半不是现银,半年前大老爷又兑了二十万两银子入股许家正筹备中的海运生意,还有些金银珠宝远在西北,说起来,大太太随身带着的银子,的确也不多了。
大老爷就扫了七娘子一眼,和大太太商议,“索性写信回去,让江南那边跟宜春票号打个招呼,出一两个庄子,拨些银子过来——七娘子过年就十六岁,这亲事是不能再拖了,手里的这些钱,度日是够了,指着它置办嫁妆,就是笑话。”
大太太不禁一怔。
听大老爷的意思,像是终于要把七娘子的亲事定下来了。
这一年多来,朝局动荡,权家与桂家自然不会上赶着在这样兵荒马乱的时候来提亲事,先帝驾崩,国丧三个月不能说亲,紧接着就是三个月的小功丧,自然是不好说起亲事的,这才出小功没有多久,杨家就合家北上,如今才安顿下来。也的确是到了现在,才有机会说七娘子的婚事。
只是不知道大老爷是看中了权家还是桂家,按理说,进一步当然是选权家,这新皇登基后,虽然没有封赏,但也时不时把权仲白请进宫中诊脉开方,权家荣宠不衰,是可以眼见的。七娘子过去做次子的续弦,论身份也够了,再说权仲白如今常住在香山脚下的别业里,七娘子三不五时回去请个安,也不用在婆婆跟前立规矩……尽享富贵逍遥,又能给娘家添上助力,可说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儿。
退一步,桂家也不错,家里虽然穷了些,但也还不至于揭不开锅,这些年北疆战事多,富得肯定是打仗的人,老九房的家底应当能渐渐殷实。次子原配——含春这些年来积功也升到了从五品副千户的位置,千户太太也不能算是不显赫了。桂家一向不偏不倚,仕途却走得很稳,嫁到桂家不那么风光,却是给将来两老回西北颐养天年铺路……
大太太就叹了口气,一时间只恨自己没有多生两个女儿——这两门亲事细细计较起来,是哪一门都不比姐妹们差。以七娘子的性子,在京城、在西北,想必也都能将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罢了罢了,多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个归宿,也是七娘子应得的!
“我回头就给童妈妈写信。”大太太就不动声色地应承了下来,扫了七娘子一眼,笑着问大老爷,“老爷,这两家的儿郎都是一时之选,可咱们小七却只有一个,这许谁家,还得看你的意思啦。”
大老爷的目光不由就转向了七娘子。
看着七娘子平静的面容,与眼神中的那一缕茫然,他不禁微微叹了一口气。
再机灵的女儿家,到了这一刻也多半是没有主意的——到底不比凤佳自小和杨家常来常往,出嫁前小五就知道了这孩子的脾性。权仲白与桂含春上次到苏州,都是四五年前的事了,这些年谁家都不是风平浪静,一个丧偶一个破相……
“还是让七娘子自己看过了再说。”大老爷就拍了拍七娘子的手背,“爹说过,你的夫婿,你自己来选,两家都是良配,就看小七怎么想了。”
大太太不免有些动容,望了七娘子一眼,又把一丝妒意吞进了心底,“可含春人在西北——”
“桂将军的信也就是今早到的。”大老爷面容平静。“含春要进京受赏——这本来是去年的事,可当时有军情在身,含春就误了那一批表彰。正好明年春天改元后,皇上要犒赏一批有功的少年将军,并选拔几位水师将军做下南洋护卫之用,桂家有意为含春谋一谋这个位置。不过桂将军也说了,要是杨家觉得南洋路远不够稳妥,那此事就作罢了也是无妨的。”
看来,桂家对这门亲事的确是很有诚意。
大太太想到桂太太这些年来写过的信,也不禁微微一笑,“桂家人就是说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