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进了堂屋,看了看许凤佳,有一丝不解。
“表哥怎么把蛛儿拿出来了?”他凑过去摸了摸蜘蛛背,笑嘻嘻地道,“毛茸茸的!”
到底是男孩子,天生胆大。
正院来人请众人去吃饭。
大家也就鱼贯出了屋子。
九哥走在最前头,七娘子跟在他身后,许凤佳加快了脚步,和七娘子擦身而过。
“你胆子挺大的嘛。”他慢吞吞地低吟,倒有一分隐隐的亢奋。
……许凤佳算是盯上她了。
想来也是,几姐妹里,也就是她一直没有被许凤佳给整过。
以许凤佳的性子,会和她卯上,也是很自然的事。
“表哥性子莫测。”七娘子就斟酌着缓缓道,“送我这东西,自然是有他的考虑。不过,我也不知道喂它吃什么……在西偏院,蛛儿只能活活饿死。”
她又拿起了瓶子,放到立春手上,歉意地道,“请立春姐叫个小丫鬟跑一趟,帮我传个话?”
立春眼底微露担忧。
许凤佳身份尊贵,许夫人又那样溺爱他。
如果和他打起擂台,有七娘子苦头吃了。
不过,到底是大家子弟,行事想必也不会很失分寸……立春看着气定神闲的七娘子,心底又宽慰了几分。
第二天晚上,大老爷进百芳园和家人一道过中秋。
许夫人、二太太虽然是亲戚,但都是一家人,又有了年纪,也就没有分男席、女席,而是在百雨金庭外设了三个圆桌,父母辈一桌,儿女辈一桌,姨娘们也有份。
大老爷又和大太太商量,“让浣纱坞的三姐妹也出来见见人吧!”
浣纱坞的三姐妹一向很低调,虽然是闽越王送来的美人,又有宠爱,但从来不恃宠而骄,几次与大太太照面,态度都很恭谨。
大太太本想回绝,又想到了七娘子那天的话。
“既然大方,倒不如大方到底。”七娘子人虽小,话倒有些道理,“有些无关紧要的事……犯不着和父亲拧着劲。”
“那也随你。”她不咸不淡,“姨夫人带了些话过来。”
昨晚大老爷和李文清等一众下属欢度中秋,喝得半醉,就在外院睡了,没有进内院。
大老爷眉峰一跳,“怎么说?”
大太太就把许夫人的话原原本本转述了一遍,“……老二也实在是过分了些,这么大的事,也敢就随便站到了皇长子那边。”
大老爷也吓了一大跳,很是生气。
“这可不是儿戏!”
两夫妻正在商议,儿女们并姨娘已经过来请安了,都在堂屋等大老爷和大太太出去。
只好把事先压到心底。
往外走的时候,大老爷又想起来问,“听说凤佳这孩子有些顽皮?这一向闹腾得几个姐妹都不得安生?”
大太太看了大老爷一眼,似笑非笑,“倒是和二弟有点像。”
大老爷就紧紧地闭上了嘴。
当年大太太刚嫁到杨家的时候,大老爷一心苦读,要考进士,家务全是大太太操持。那时候的二老爷正在最顽皮的年纪,每天上房揭瓦,偷鸡摸狗,人嫌狗憎。
大太太也没有嫌弃二老爷,惹了事说上几句,也就完了。
许凤佳在苏州最多住上半年,就算带来再多的麻烦,能比得上当年的二老爷么?
大老爷想起了当年,那时候两夫妻虽然落魄了些,但却是情投意合,略无参商。
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一句话,都要拐着弯来说。
大老爷就有些伤感。
大家在堂屋坐了坐,等天色暗了,就一道往百雨金而去,又派人去请许夫人和二太太。
等到人聚齐了,已经快进初更,靛蓝色的天幕低低地压在枝梢,月亮已露出了半边昏黄。百雨金被收拾得一片整洁,三十多盏灯笼挑在亭子边上,映得一席的人脸上都是烛光。
六娘子饭都顾不上吃,抬起头赏灯,看得口水都要掉下来。
甜丝丝的桂花香,一路从七里香传到了百雨金,众人都叹息,“这还好隔得远,若是摆在七里香,就要香得臭了。”
许凤佳若无其事地坐在二娘子身边,和她说说笑笑,态度从容。
从入席伊始,他就没有留意过七娘子。
七娘子心下稍安:看来许凤佳颇为顾忌大老爷。
浣纱坞的三朵姐妹花穿梭席间服侍着正主儿。
这三人生得并不娇媚,只算是清秀,但却都有一张圆脸,一股清纯朴素的气息。
尽管只是穿着中等杭罗衣裳,但扭腰摆臀,斟酒布菜时,仍是在不经意间就把几个华服贵妇人比了下去。
青春,就是女人最好的武器。
四姨娘的脸色也有些黯淡。
尽管大老爷没有采信正院的说法,但是这阵子也很少到溪客坊盘桓。
大太太对二太太虽然还不至于笑脸相迎,但神色也缓和了许多,又有许夫人周旋,几姐妹就絮絮叨叨地谈论起了多年前的往事。
大老爷就一边和三姐妹说笑,一边自斟自饮。酒过三巡,心事终于稍解。
“寒舍没有什么好菜。”和许夫人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