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堡子里,只有靠着堡墙,吴大用才像是找到点什么依靠。
他想让自家婆娘带着孩子和家里的细软先去大同避避。
在吴大用的认知里,大同,就是这边疆最安全的地方。
可这婆娘摆出了“你要是赶老娘走,老娘就死给你”的架势,只能作罢。
从这天起,他就再也没有卸掉过身上的罩甲和腰上的长刀。
无论是白天夜里,总会能望见烽火和狼烟。
原的不过二三十里,近的只有七八里。
每一次点燃看见以后,吴大用总是在心中默默数着,十之八九再无然后。
瓦剌人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拿下的堡寨,一次又一次的狼烟烽火,让堡子的人从恐惧,再到麻木。
这些日子,吴大用已经打退了三波瓦剌的游骑。
自己这边,积攒的火药,箭矢几乎用尽,药材什么的也都用的差不多了。
城墙上几乎人人带伤,能动弹的,也就只剩二百来个脑袋。
无奈之下,吴大用只能征用壮妇协助守城。
终于,这天,瓦剌人到了堡外。
吴大用提的刀,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冲了出去。
他站在墙头,放眼望去,血都凉了。
他感觉,这次,轮到自己要死了。
一大批的瓦剌人骑着马,一眼望去,至少五六百人往上。
低矮的城墙在这面前,显得不值一提。
吴大用知道,挡不住了。
瓦剌人是自己的的两倍还多,几乎说的上兵强马壮。
而他们,几乎什么都没有了,没有箭,没有药,没有援兵,刀上甚至有了缺口,已然是到了绝境。
但事已至此,只能打了。
他只有十来匹马,多数还是老马,根本就不可能出堡迎敌。
在堡墙上,吴大用和所有人做着最后的殊死一搏。
先是让人点燃的狼烟,他心知肚明,朝廷没有援兵,附近的堡寨自己都顾不上自己了。
这狼烟,就是图个希望罢了。
一场短暂而惨烈的战役拉开了帷幕。
攻防战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吴大用眼看着身边的将士一个接一个倒下,他却自顾不暇,自己也快要力竭了。
半个时辰不到,瓦剌人已经涌上的堡墙。
将手里的长刀死死插进面前瓦剌人的脖子上,吴大用眼角余光瞧见,三四个瓦剌人已经朝自己围了过来。
堡墙上站着的袍泽,只有十来人了。
他已经没有力气提刀了。
他担心受怕这些日子,总算是倒头了。
只是想起堡里的百姓和妻儿,想着破堡之后的人间惨状,吴大用还是觉得有负他们。
应该再撑一会儿,再多撑一会……
就当一切都要结束了时候,瓦剌人却退了。
吴大用已是筋疲力尽,倒头便晕死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往日母老虎似的婆娘趴在自己一边哭哭啼啼个不停。
他挣扎起身,看见堡墙上站满了明军,个个武器精良,斗志昂扬。
吴大用一番打听以后才明白,自己这是什么样的运气。
季铎带着两千人马巡边路过,正好看见了自己绝望之际点燃的狼烟。
季铎带人赶到增援时,瓦剌人已经几乎攻陷了堡寨。
季铎仗着绝对优势的兵力从背后直接发起冲锋。
瓦剌人背后受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能丢下上百具尸体撤走。
吴大用拖着伤臂来到季铎面前,对这位大同总兵也没什么讨好的意思,只是来拜谢救命之恩。
季铎对这个吴大用英勇守城的行为表示了赞许,说是要给给他请功。
季铎还告诉他,好几处的隘口堡寨,守备千户弃关而逃,刚到大同,就被陛下就地问斩。
相比之下,吴大用更显得忠勇无比。
“问斩?”
吴大用念叨几遍,他不是不想跑,他也怕死,只不过他就是个小小的百户,走不通关系罢了。
如今看来,自己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只不过对这福分,吴大用没什么反应。
看着破损的寨墙,他更希望朝廷能派来援军,不然的话,恐怕这功还没请下来,自己的脑袋就已经挂在上面了。
等等,吴大用抬起头,“陛下,不是说陛下在瓦剌那?”
季铎一脸的眉飞色舞,破天荒对着个百户解释起来:“这你就不知了,陛下孤身一人从瓦剌大营中逃出,如今正在大同,指挥兵马迎战瓦剌。
此战,我明军必胜。”
吴大用觉得头皮发麻,上一次守备也说,哈皇帝御驾亲征,我大明必胜……
过了一会儿,季铎问道:“这堡中还有多少百姓?”
吴大用不知道总兵大人是何意思,想了想,“从其他地方逃难来的百姓,加起来大概两千余人。”
“两千人”,季铎重复了一遍。
这是,先前派出打探的夜不收也赶了回来。
“大人,标下刚刚去了周边三堡四寨,共有百姓大概五千余人,守军拢共六百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