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沉默不语,他在等一个解释。
张辅能给出这个结论,自然也是有自己的道理。
“陛下,先前陛下御驾亲征,朝廷从各个关隘堡寨抽调精兵三万,致使诸隘口兵力空虚。
后与阳和败与瓦剌,损兵数千,再后来,瓦剌人屯兵大同,这剩下的精兵,臣将全都留在居庸关,独石口等要处,已备增援或是不时之需。”
朱祁镇大抵清楚了原因。
按照规制,大军出征,边军也要随之调兵,而且都是主力人马。
承平时候,各关隘都已防御为主,兵力分散较为平均,足以守寨自保。
各个堡寨,关隘根据人口,面积,常备人马各不相同,多者大抵一千五百余人,最少的,也有五百。
各隘各寨遥相呼应,一处受袭,附近的关隘发现以后也会及时领兵增援。
随着精锐抽调,各个关隘的人数,战力自然而然也大打折扣,自然加剧了失守风险。
朱祁镇更是明白,张辅的决策,是符合实际的,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相比于其他的小关小寨,作为统帅,应当着眼于全局大势。
只要大同,居庸关这些要紧的地方无碍,整条防线就崩不了。
至于那些个小寨小关,张辅也顾不上了。
而且即便是被瓦剌人占去了也不要紧,占的容易,收的也容易。
张辅先是解释了原因之后,继续说道:“大同边境大小关口三十六处,可通人马者七出,通人不通马者二十九处。
臣当初也预料到了会有瓦剌人会趁机派出游骑,人数大致一百到五百不等,趁着大军压境之际,袭击各关,掠夺物资人口。”
众人心里都清楚,凭借着这点人马,若是像往年一般,防备着边境上的小部落还可以。
可这些游骑都是瓦剌精锐,来无影,去无踪,行踪不定,正面交战的话,守军压力很大。
即便守军力战不逃,但是往往疲于应对,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攻破隘口,烧杀抢掠一番。
朱祁镇脸色不好,问道:“边将手中兵力不足,加上我军新败不久,自然难有对敌之心。
那些有着报国之心的边将,总不能凭借着一腔孤勇,以寡敌众,最后只能力战殉国?
朕看,要不要从大同,居庸关等地抽些兵马,分到各个隘口,英国公以为如何?”
没等张辅开口,邝埜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臣以为万万不可。
大同,紫荆关,居庸关,皆是要地,一旦有失,瓦剌便可长驱直入,直逼关内。
臣知道陛下心系百姓士卒,故臣以为,朝廷可以从河南,山东等地调班军入边,补充兵力,若是快的话,二十天就可到达。”
与朱祁镇考虑人心,人命不同,邝埜显得冷酷的多。
大局,才是第一位的。
陛下想要分兵,固然是有分兵的道理。
边境已经开始展现人心不稳的苗头了,守军士气低落,当分兵各处,才能安稳人心,提振士气,让守军誓死守城。
分兵固然可以安稳人心,抵御瓦剌,但这也是要冒巨大风险的。
大大小小三十六处,要分多少兵过去?
就是拿一万人扔了进去,平分下来,每处至多三百人。
有些已经被攻破的关隘,就是派去三百人能起个什么作用?
一万大军一旦分散到各个隘口,相应的兵权也全都下放到守将手中。
一万人集中在一起的机动大军,和分散各处防守相比,这战力,效率打了个对折还不止。
分兵,别说一万人,就是两万,三万扔下去,那也不一定是够的。
若是也先真的有心拿下,取一点攻之,不说多的,千人就能碾压,守军完全没有一战之力。
分兵,这是下下之策,完全就是添油战术。
朱祁镇担忧开口:“朕知道师傅的意思,可关内调兵,哪有就地调兵来的快速稳妥。
河南,山东的班军,光是路上就要花费二十天往上。
这些日子,若是也先再谴人烧杀抢掠,该当如何?
再者说了,关内的班军,承安太久了,空额多少,兵甲多少,现在还有几分战力?
前年入京值守的时候,朕记得邝师傅就已经说过,这两地班军操练废弛,把他们骤然调拨边境戍守,人生地不熟的,得要多久才能形成战力。
再说了,他们中间无论是将领还是士卒,几乎全无与瓦剌交过战,又能否适应瓦剌战法?
这些全都是未知。”
说罢,朱祁镇有些惆怅。
张辅转向天子,开口道:“陛下,之前老臣和本兵也商议过了,传令各寨,让百姓先都到附近各个坚隘大寨避难。
不过多数百姓故土难舍,不愿离开,收效甚微。
“放屁”,朱祁镇爆了粗口,“百姓是故土难舍,不愿离开吗?
难道那些个百户千户知道害怕,知道逃跑,百姓们就不会害怕?不会逃跑了?他们就不怕死?
他们不是不想走,是走不了。
他们走了,这家里的房子怎么办,牲口怎么办,锅碗瓢盆,大小家业,他们带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