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留在景阳宫用了顿午膳,刚出宫门,就发现有人匆匆赶来。
来的人正是金英。
面对突然出现的金英,朱祁钰不敢怠慢。
如果说王振权势滔天,那金英,就是真正的不显山不露水的实权在握。
王振一步登天,可终究是无根之萍,无源之水。
而金英,则是一步一步熬着资历,稳扎稳打上的位。
金英早在太宗朝入宫,服侍过三位先帝,从内宫监,御马监,再到司礼监,一步一步升上来的,每一步都是无可指摘。
宣德朝时,金英便已经是内廷举足轻重的人物了。
随着王振的彻底倒台,内廷之中王振的干儿干孙都是树倒猢狲散,王振的势力被清洗的一干二净。
不管是宫内宫外,一个萝卜一个坑一个坑,而现在这些空出来的位置,绝大部分都会被金英一脉瓜分占据。
由此看来,金英在宫内实力大涨,实实在在坐稳了内相的位置。
“奴婢见过殿下。”
金英不苟言笑,气喘吁吁行礼。
“公公客气了”,面对这位内官,朱祁钰显得十分客气:“公公如此匆忙,可是圣母娘娘有事?”
朱祁钰清楚,金英这般身份敏感的人物,绝不会私下来找自己。
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位太后娘娘要找自己。
“正是,太后口谕,传监国殿下和诸位大臣前往武英殿议事。
王爷,武英殿来这有些路程,圣母娘娘体恤王爷,特地传了肩舆。”
金英招手,几个小宦官抬着肩舆上前。
朱祁钰呈上肩舆,一路往武英殿行去。
“金公公,圣母娘娘召见,为何不在慈宁宫?”
朱祁钰心有疑问。
武英殿,文华殿乃是奉天殿的左右配殿,一般是天子召见臣子议事的地方。
如今天子不在,两殿自然是不得启用。
孙太后平日居于慈宁宫,召见大臣次数不多,偶有召见也只在慈宁宫,这还是第一次在武英殿召见。
金英只说不知。
朱祁钰眼见金英装着糊涂,也不在多问。
武英殿殿只是配殿,本就不大。
朱祁钰进去之时,下首已经到了好几个人,皆是朝中有名有姓的大人物。
朱祁钰打眼一瞧。
金濂,王直,于谦……
朱祁钰进殿之时,殿中十分安静,气氛颇有诡异。
很显然,大伙对孙太后今日这次莫名其妙的召见也吃不准。
金英禀告一声,站到孙太后身后,眼观鼻,鼻观心。
孙太后坐在上位,脸色古井无波,不见丝毫情绪。
可若是仔细一看,孙太后的脸色掩饰不住的憔悴,略显红肿的眼眶。
几位大臣坐在下首,皆是眉头紧锁,神色郁郁。
见到朱祁钰进来,方才纷纷起身,拱手行礼。
朱祁钰拱手回礼,随即上前,朝着孙太后一拜。
“儿臣祁钰,参见圣后娘娘。”
在礼法上,孙太后也的确是朱祁钰的嫡母。
“免礼,坐吧。”
在朝臣面前,孙太后一向是雍容大方。
内侍再抬上来一方软榻。
“哀家听说你去看望你母后了?
你母后的身子骨可还好啊?
这人上来年纪,天变凉了,可不能大意了。
先帝走的时候还挂念着你们娘俩,皇帝出京是也念着着你这个兄弟和姨娘,要哀家好好照料你们母子。
你啊,是个好孩子,没事多多去看看你母后,也劝劝她,哀家给她说了几次,景阳宫那不适合养着,来慈宁宫和哀家做个伴,说说话,这不挺好。”
孙太后不愧是上一届的宫斗冠军,几句话说的滴水不漏,俨然一副圣母气度。
怪不得当年能独得先皇恩宠多年,先帝何等人也,都能为她而废立国母,果然不是寻常之人。
只不过几句话说的,朱祁钰听得分外扎耳,心里头有点恶心。
也就只有在一众大臣面前,这位太后娘娘才会摆出这番慈爱的样子。
“谢圣母娘娘挂念,不过母后在景阳宫住了多年,有了感情,恐是……”
朱祁钰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
孙太后笑呵呵说着“既然习惯了就不强求”,然后就没了下文。
两人心照不宣的在几位大臣面前上演了一副天家和乐的戏码。
几位人精的大臣也是看破不说破。
如今这个节点,面上的母慈子孝总比两人撕破了脸要好得多。
“哀家今日召来诸位大人,是有几件事要和诸位臣工议议。”
孙太后一开口就定下调子。
正所谓会越大,事越小,小会定大事,大会看小事。
“这第一件,就是锦衣卫都指挥使人选一事。”
孙太后抛出了第一个议题。
自从锦衣卫都指挥使马顺在奉天殿被殴打致死,锦衣卫之中的王振余党被大肆清洗一番。
如今锦衣卫只靠着一个南镇抚使主事,近乎停摆。
恢复锦衣卫的正常运转,如今也是当务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