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玉知道施放毒箭的人已经走远,却担心马千乘的安危,便急急忙忙回到花轿旁。
花轿是完全毁坏了,马千乘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被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扶着。
有人把新郎官后面那些残破的衣服碎片撕开了,正在涂抹着金枪药。
马千乘背上的血淋淋的,见秦良玉回来了,脸上还在竭力地堆着笑。
“千乘......你......”秦良玉着急起来。
“没......没事,”马千乘的笑容极其不知然,“看着可能有些怕人,却只是皮外伤!”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秦良玉接过人家的药瓶子,把金枪药粉,一点一点往丈夫的伤口上倾倒。
“那天吴怀瑜悄悄对我说,永宁新任的军师罗乾象说我们家请人测定的日期有缺陷,我还不信呢!”马千乘轻轻叹了一口气,“看来还真的被人看准了!”
“日子好不好我不信,不过这个罗乾象出现得有些蹊跷呢!”秦良玉说。
“蹊跷?”马千乘停了一下,接着问,“哪里蹊跷了?”
秦良玉没有回答,只用一团人家递过来的棉花轻轻地按压着丈夫的伤。她无意间抬头到了满是沮丧的秦屏民。
秦屏民送他二姐出嫁到马家,他一路上挑着两个花瓶。来时他曾受过长辈的叮咛,说是花瓶绝对不能有所破损,那样夫妻才会平平安安,白头偕老。
可是突然的炮响让他躲避不及,那对花瓶已经破碎了一个。
再说安邦彦他们破了袁洪占据的海龙囤回到水西后不到一个月,贵州巡抚不再是郭子章了,换了一个叫王象乾专任贵州总督,一个名叫李云的为贵州巡抚。
新任总督和巡抚命令,水西宣慰使安尧臣只能在贵阳治所中办理公务,没事不准回到水西。
一天,安尧臣正在治所忙碌,总督衙门的一班衙狱前来宣读了王象乾、李云命令——
苗族首领阿尤甫,聚众平远府九龙山九龙洞滋事,劫掠湖广与贵州道上过往客商。平远知府张德拿他不得,总兵李应祥几番进剿俱是空折人马无功而返。特令水西宣慰使、安远将军安尧臣领水西之兵前去剿灭,望不负众望,夺得首功以报皇恩。
安尧臣听了。才有时间急急忙忙回到水西慕俄格,顾不得与妻子奢社辉亲热,就与堂弟安邦彦,头目阿前带了一千千水西精骑往宁远九龙山。
安尧臣一直不敢把奢社辉带去贵阳,大哥安疆臣的遭遇一直让他刻骨铭心。
却说这九龙山九龙洞中的阿尤甫,见总兵李应祥亲自带领的兵马已经退去,以为这贵州境内一时半会不会有人能攻进如此的险要,就愈发骄横起来。这一天他正在洞中与几个兄弟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忽然几个小喽啰来报:“通往湖广的驿道上有一队人马正在经过,全部大约二百来人,两乘轿子,好多担财物,被几十个官兵押送着。”
“他妈妈的吃了豹子胆,几千官兵都奈何我不得,两百人就敢从老子的地盘经过?”阿尤甫大嚷起来。
“大哥还是小心些,还不知这些人什么来头呢。”一个手下有些担心,“化名袁洪的杨珍少爷他们就是吃了轻敌的亏!”
“管他妈什么来头,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把他的财物留下来,要不人家过去了,还不四处张扬我们的笑话?”这个野猪阿尤甫却被激怒了,大喊一声,“兄弟们尽数下山,只留几个人老弱的守洞就行,发了财当大哥的重重有赏。”
“听大哥的。”四五百个喽啰兵呼啦啦簇拥着阿尤甫下了山来,占据了山口。
那队人马才翻过山垭,阿尤甫就领着小喽啰跳了出来,大喊:“我们被官府祸害惨了,懂事的把财物留下走人。”
一队人都停了下来,抬轿的夫子们一脸惊慌,几十个官兵横刀在手,但看得出他们的两腿却在打颤。走在前面的一顶轿子里却传出了一个童子鸡似的声音:“大胆,敢劫我刘公公的货,真他娘的不要命了,还不快离开,惊了我夫人的轿子,我叫朝廷发兵来,活剐了你们这些遭瘟的强盗。”
“刘公公?你就是那个四处搜刮百姓,挖人家土司祖坟的太监刘光定?你干的哪样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阿尤甫”停了停,突然冷笑了一声问,“你说你有夫人了,你一个阉了的东西要夫人何用?不如让她跟我到山洞里去做一个压在夫人,也比跟着你一辈子活守寡要强得多呢!”
阿尤甫一边说话一边走近第二顶轿子,用刀尖慢慢挑开轿帘:“不过我还得先看看这太监的老婆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的刀才碰触到轿帘,轿子里却闪电一般伸出一只粗大的手来,一下子捏住了野猪阿尤甫的手腕。接着噼里啪啦几声响,那顶轿子就四分五裂,一个三十多岁的粗壮汉子已经夺去了自己的刀,还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轿里的人原来是安邦彦。
这个水西宣慰同知用粗大的手提住了阿尤甫的衣领,像鹰捉小鸡一般揪住了野猪,却回头对一伙强人大喝道:“不想让你们头儿死快些的就乖乖站着。”
前面那顶轿子的帘子却在此时被撩开了,一个汉子走了出来,四十多岁,胡须飘飘,完全不像太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