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这种山高路险的地方,特别是在大雨滂沱的晚上发生意外车祸的可能性不能完全排除,但李彬的潜意识里却已经毫不怀疑陈明是死于谋杀。李彬很相信自己的潜意识,因为这种潜意识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经年累月经验的积累。李彬终于发觉自己完全处于一种困境:由于他作为省公安厅主管刑侦的副厅长,直接参予一个具体案件的破案,显然目标很大,已经吸引了对方的全部注意力,只要有真正的知情人要向他反映李民这两年来的情况,就要惨遭灭口。陈越和陈明的被害,肯定有其固有的利益上的因果关系,这种因果关系肯定与李彬毫无干系,但被害的时间点却都是在李彬要与他们谈话的节点上,就不得不从这种偶然性中推测出某种必然性。对手灭口的时机选择如此的精准,手段如此的果断和凶残,计划如此的缜密,使他有点不寒而慄。特别是面对两个破碎的家庭,面对两个事业处于顶峰期的生命,他感到无比的内疚。 这种内疚迫使他不得不冷静下来,重新思考自己的每一个步骤:案子是一定要破的,但如何才能尽量避免再有人被灭口?
李彬还想不到的是,陈明的死竟然引起县委书记林海如此高规格的重视。林海把陈明的死定性为遭遇意外车祸因公殉职。他指示要为陈明的家属发放优厚的抚恤金,同时要召开隆重的追悼会。他指示县委宣传部成立专门小组,调查整理陈明在陈家村的扶贫事迹,并上报市委和省委予以追认表彰。追悼会筹备了四天,最后在陈家村的学校操场上召开。那天,陈家村的上千名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参加了追悼会,有许多在外地打工的陈家村人都特地赶了回来。操场上鞭炮齐鸣,哭声震天。陈家村的乡亲们对陈明的真心爱戴使李彬为之感动,特别是有十四个老大娘,跪在陈明的遗像前痛哭得不肯起来,齐声哭喊着:“老天爷呀,你怎么这么不开眼,把这么好的一个后生仔给收走了?”。这种场景,使李彬的心里有了一丝的宽慰,一个干部能得到乡亲们如此真情实意的爱戴,也算死得其所了。
陈家村人对陈明的如此真心实意的爱戴,也引起了李彬的警惕和思考:从杀人动机考量,李民被害后政治上最大的得利者毫无疑问就是陈明,李彬相信陈明不是这样的阴谋家,但陈家村的拥陈派中是不是有这样的极端份子,是需要认真调查的。表面上看,陈越、陈明、李民三个人的遇害毫不相干,但李彬却坚信这三个人的遇害绝对有内在的联系,但这种联系的线条应该怎样具体的勾画出来,他和他的专案组目前都还心中无数。四天来,为了办好陈明的后事,也为了安慰好陈明留下的孤儿寡母,他全身心地扑在陈明的后事上,但他的大脑和眼睛一刻也没有空闲,他不停地在观察和思考着这个问题。据他所知,陈明生前并没有得到林海的信任和重视,但陈明死后林海的过度热情就有些反常。他还相信这四天来对手的注意力会集中在他的身上而放松了对赵军和王雁的戒备,而这种结果正是他所需要的。他相信这四天里赵军和王雁的调查会取得可观的进展。追悼会结束后的那天上午,他吃过午饭后就筋疲力尽地回到公安局招待所里自己的房间,倒在床上睡着了。一直到下午二点半他才醒来,他披衣起床,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考着下一步的案件侦破要从哪里才能尽快打开缺口。思考了许久,最后决定陈越的案件还是交给王雁单独去办,赵军现在要集中精力查清陈明的死因。自己要尽量坐在指挥的位置上,尽量避免直接去跟当事人接触。为了详细了解陈明在陈家村的活动情况,查清陈家村的拥陈派中有没有隐藏着杀害李民的极端份子,他要赵军和王雁商量,选派一个得力的可靠的侦查员参加县委宣传部调查整理陈明扶贫事迹的小组,既有合法的身份,也就不会引起对方过多的警惕和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