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在这做什么?”
商令觋掸了掸衣服下摆刚不慎沾到的雨水,下巴朝外头的雨幕抬了抬,道:“赏雨啊。”
上官瑜听他一本正经的瞎扯,唇角微微撇了下,忍不住调侃了句:“先生真是雅兴,跑这垂花门处的边墙屋檐下来赏雨,果然是别具一格。”
商令觋上下打量她略显狼狈的衣裳,意味深长的挑了挑眉,笑道:“彼此彼此。”
上官瑜叹了口气,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先生特意在这等我的吗?”
商令觋笑着并未正面回答,只是道:“也无事,就是想提醒你一句,千万别自乱阵脚,病急乱投医。”
上官瑜抬眸,心中莫名像是做了坏事被发现的孩子,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道:“谢谢先生。”
商令觋瞧她模样,心底一沉:“你......做了什么?”
上官瑜眼神微闪,摇头道:“没做什么,先生不必多虑。”
商令觋上前一步,收了一惯的散漫不羁,整个人气场瞬间有了压迫的气势。
南香立刻上前想要拦在上官瑜面前。
上官瑜抬手阻了下,视线则一直没有从商令觋身上移开,她看得出,他是真的担心她乱来,伤了自己。
“先生若是方便,能否前去你院子讨杯茶喝?”
商令觋微微愣了下,提醒道:“琛儿今日功课已经做完。”此刻单独与他去院子,似乎不太合礼数。
上官瑜自然明白,不过如今她都能舔着脸让人娶她,再多一次失礼又何妨?
她笑着道:“先生放心,如今不会再逼着你入赘了。”
商令觋:“......”唇角撇了撇,“走吧。”
三人相继走入雨幕中,很快就来到商令觋的小院。
商令觋翻箱倒柜找出两条干净的白色棉布丢给主仆两人:“擦擦吧。”
然后又拿了茶罐,去窗边茶几升炉煮茶。
上官瑜稍稍擦了下脸上和头发的水滴,走至他对面坐下。
商令觋抬眸看了她一眼,手上煮茶的动作未停:“说吧。”
上官瑜将棉巾搁在一旁,双手交叠在茶几桌沿,坐得像个乖乖听训的学生:“先生,你之前说,想做功勋元老之臣,想将九门发展成第一大门派,是吧?”
商令觋挑眉,轻描淡写道:“随口说说的,不必当真。”
“不不不,先生,这怎么能随口说说呢。”
商令觋:“说重点。”
上官瑜立刻正色道:“我虽不知先生当初为何选择上官家,但这两年来,不管是我,还是父亲,都深知先生大义。可惜,上官家如今陷入如此困境,于先生的前途与抱负必将失之千里......先生智谋双全,若只是困于上官家教导琛儿,着实太过屈才......”
商令觋夹起茶杯烫洗着,抽空看了她一眼:“继续。”
上官瑜:“......”
她深吸口气:“先生,我打算嫁给七殿下了。”
“啪嗒!”
茶杯从夹子上掉落,水花四溅,好在底下是个圆木托盘,又存了水,没有碎裂。
商令觋脸上倒是看不出一丝情绪起伏,他慢条斯理的用竹夹重新将茶杯夹起,好似刚刚不过就是一时失手。
“想清楚了?”半响,商令觋终于开口问了句。
上官瑜应道:“嗯。”
商令觋难得的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茶具搁下,抬眸看着她:“其实可以有别的选择。”
上官瑜摇头:“这是最好的选择。”
商令觋微微凝眉,默了会,开口的时候带了丝从未有过的郑重:“你一惯清醒,早早就知道要远离党争,何苦如今非要嫁入皇家,去蹚这趟浑水。”
上官瑜道:“先生,我原本也以为只要能明哲保身,只要上官家族人可以安身立命,百年基业毁了便毁了。可是,您看看眼下,我大哥哥受冤被关,我二妹妹无端被退亲,我二哥哥被那帮公子哥羞辱打骂,不慎从桥下摔落,磕了脑袋,差点丧命;还有其余几房的叔辈,在官场被争对排挤.....有的时候,不是我们退了,人家就肯放过我们。”
“我们这样的人家,一旦失势,便是连普通百姓人家都不如。”
商令觋看着眼前女子微微红了的眼眶,心底没来由的一沉。
有些事,他自是比谁都明白......
只是人的情感上总归会有所偏颇,他不忍自己视如妹妹的女子,从此以往一直被困在那厚重的宫门内,置身于尔虞我诈的内宫之中。
“人人都觉得如今的上官家定是再无出头翻身之日,所以恨不得谁都来踩上一脚。”上官瑜沉声道,“既然这条路走不通,那我便换一条!有朝一日,我要让他们听到上官家,都退避三舍!”
商令觋觉得胸口被什么堵着了,一时有些不是滋味。
如今的他还是不够强大,想要护着的人,终是没有办法护得周全。
茶水“咕咚咕咚”终于开了。
商令觋稳了稳心神,提起茶壶,替两人斟茶,一杯推给上官瑜,故作淡定的戏谑道:“志向倒是远大,不怕阴沟里翻船,连本带利全折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