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庚看了一眼,胡子一翘,扭身回头。
周狄连忙落鞭下马,整理好官服官帽,红着脸凑上来改口,“师傅啊,云州这事,怪我怪我!您看?”
“去我府上详说!”
……
茶台绕香,鹿庚倒了一杯给依旧红脸的周狄。
“那郑甸一事,详细说说吧。”
“是这样,四日前,云州来报,水乱加急,灾民遍地,灾民中,有一壮年郑甸,原是父母双亡无家可归的流民,在呈县趁乱结伙,渐成气候,抢夺赈灾粮钱,地方官周涛同家眷奴仆共三十余人,皆死于其手下,听闻手段极其残忍。自此,云州再无长官,多地叛党渐起,纷争不断,死伤无数,而众多灾民就涌入了邻州邻县……”
“原来是这样。一个流民郑甸,短时间内干下了一州之长?结伙聚众,民心为何?”
鹿庚摸了两把小胡子,手感不错。
“州府长官多数被害,只有少数逃亡,文史官同是,至今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尽是些灾民在造谣生事,详细不知。许是饥荒,众人聚在一起劫财?”
“那来报投信的是何人?”
“听说是……一名青楼女子,信件第一手直交给了武统将军范僖。至于书信人,不详。”
“这其中,倒是很有意思。”鹿庚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哪有意思了?周狄不知道,也不敢问,小心翼翼给鹿庚又续上了一杯。
“这事,从你这听一点,从皇上那听一点,大致我已知晓,你就回去吧。”
不然就要招呼你食饭了。
周狄将茶杯放下,犹豫着站起来,虚晃到书房门口,就是不走。
“哎,你小子,老头我闭门修史将成,早告知皇史官,说天大的事也勿扰。今儿皇上将这事压我头上,是缘定如此,逃也逃不过的。此去有威统将军护我,无忧无忧,回吧。”
“师傅此去定要保重。”周狄眼神定定。
有徒儿关心,还真不错。
鹿庚老头遂从木椅上起身,放稳茶杯,神态欢愉:“老头我就不送你了。”
“……师傅,把宛若许给我这事儿您不变吧。”
心思,原来在这啊。
“咳咳,这不是已经定下的事么!我听闻你师母十分满意……你莫不是以为,老头我会为了今日之事,为难你小的?”
周狄不好意思起来,“师傅哪是这样的人,小子我就是有些怕,怕娶不到宛若。”
傻子!还等着你改口叫岳丈大人呢!
“那小子放心了。”周狄笑着拜了别,正欲走,恰逢小斯匆忙进门递拜帖。
鹿老头冲着周狄摆了摆袖,接过拜帖展开。
“穆权?明日拜见?”
“威统大将军?”周狄诧异回头。
要说是这皇帝心急呢还是这将军心急呢!
忽想到前些日子夏丞相府的回春宴,周狄又折回来提醒了句。
“听闻威统大将军容貌俊朗无双,明日来见,还需安排人清清道!师傅,我回府路上顺道给您叫一队街兵,您赶紧写张贴子!”
世人皆爱逐颜求欢没错,可不用说得太夸张吧。
鹿庚翻了小个白眼。
······
翌日,穆权走马来了鹿府。
鹿庚暗搓搓让仆人们清走了一路堆挤过来的男女女女。
亏昨日周狄提醒,不然自家门口的路若是堵上了,还得由他去京道府交罚银。
唉!
摇了摇头,鹿庚抬眼仔细瞧了瞧这人高马大,英气豪爽,容貌迤逦的威统大将军。
果然如坊间传闻那般相貌堂堂!
“穆将,你也该成家了!”鹿庚忍不住提点。
穆权利索下马,绕了绕马鞭,收在腰间,“谢鹿史关心,听闻鹿夫人正在给鸣山兄弟相看呢!就不叨扰了。”
鹿庚讶然,这穆权似乎认识小儿鹿鸣山?!
突然静默。
大越国文武向来少沾边,鹿庚一文史官,身居高位,专心研究,深居简出,较少参与朝堂之事,连着不怎么大的家族也清心寡欲。而穆权长居边境谟城,一回京就被罢了朝见,受赏受封,看似多官拥戴。
两人呐,平时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
一见面这穆权甚为熟稔,倒是鹿庚没想到的。
“怎滴?鹿史不请晚辈进去坐坐,喝杯茶水,共商大事?”穆权好整以暇看着门前的两颗青松,忍不住伸手扯了一扯。
“……进来吧!”真是脑袋瓜儿疼。
绕了一小圈回廊,便到了堂里,两人就坐,仆人们进来各忙各的,府宅里三两小厮过来添了茶。
差着辈儿呢,又摊上这么一主,听闻穆权脾气秉性不大好,鹿庚摸不透他来的用意,索性端起架子来。
倒是穆权,跟在自家里一样随便,拿起桌沿一个把玩得发亮的小葫芦磨撮着,四处看看。
鹿庚皱眉。
“还是有点文人迂腐啊!”穆权陡然来了这么一句,像是轻声自语,可偏偏给鹿庚听见了。
掐死吧,不用皇帝动手了!
穆权“毫无知觉”,走近胡子快被气翘的鹿庚身前,突然给跪下了,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