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动手,老六却先下了手。
如今本没必要击杀贺现的,至少也应当等到蒋佥事完全收回西北财权之后才动他,可老六却仍旧动了手…
行昭伸手握了握六皇子,六皇子反握住妻子,轻声道,“时辰已到,先皇已逝的讣告可以昭告天下了。”
天色一黑,恍如巨石投湖,与先皇讣告一起昭告天下的是,先皇临终立储之遗嘱,与摆在遗嘱旁侧的那一卷长长的诏令,共有一百三十条,条条皆直指陈显,藏污纳垢、欺下瞒上、勾结党羽…最后一条,起兵谋逆,指罪书长书卷起,盖上御宝大章,表明此乃先皇之意愿,与新帝毫无干系。
庙堂玩的就是自欺欺人。
别人乐意信,自己也乐意信,便万事皆宜。
白绢素缟早有准备,连夜撤下大红灯笼,挂上素绢白布,天已然很黑了,可端王府阖府上下皆难以入眠,下头人的喜气遮都遮不住,走路踮着脚尖走,来往之间说话皆是掐住嗓门时而低呼时而高亢。
预料得到是一码事,可尘埃落定又是一码事。
一个长夜,行昭强迫自己睡下,睁眼一看却发现六皇子也睁着一双眼睛静看云丝罩,夫妻二人皆未说话,迷迷糊糊中也不知自个儿是睡下了还是一点儿没睡。
本以为第二日一张脸会疲惫得没法子看,哪晓得换过麻衣,一进宫门才发觉来哭丧的皇亲贵胄、勋贵权臣中没人是精神的,皆是眼下一片乌青。
行昭一进来,原本喧喧嚷嚷的内堂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很多年之后,行昭回想起来仍旧觉得这一天算是她在这两辈子的辰光中,顶坐立难安的一天。
外命妇、内命妇们望着她的目光,敬畏、谄媚、惊惶…什么都有,怯生生地在她的四周围城一个环,却无人敢靠近。
她的妯娌们,她的亲眷们,她的敌人们的脸晃在眼前,千篇一律,好像分也分不开。
六皇子执掌大奠,将立储诏令与长罪书在众卿之前又朗声念了一遍,罗阁老与令易县公上前再念一遍,以示正统。
皇二子豫王、皇四子绥王,还有年岁最小的皇七子,新封的秦王以此挨个排在六皇子身后,面容悲戚地看着父亲的棺木起了又降。
方皇后跪在命妇最前列,行昭次之。
殿内哭声震天,或哀鸣或低泣,哭得很伤心,可行昭泪眼朦胧之中,却能看见方皇后陡然佝偻的脊背低俯于地,全身都在颤栗,众人皆哭嚎出声,生怕哭声不够响,只有方皇后一处如死寂一般的沉默。
哭丧持续三日。
这三日之中,端王夫妇仍旧每日皆回端王府住,三日一过,便有朝臣上奏折,过不可一日无君,请新帝早日入住仪元殿,以正大周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