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由来地被嫡妻禁足了,她像聋了瞎了哑了一样,突兀而不显任何生机地活在这朽木一般的后宫之中——正如同她初进宫时那样,还是那么无助和渺小。
这是王氏晋位贵妃之后,方皇后与之的头次交锋,一切的小聪明在绝对的权利面前都是以卵击石。
行昭经过方福之死,看透了这一点。
如今的昌贵妃王氏怕是也看透了这一点。
方皇后雷霆之势,宫中风平浪静,可宫外却是暗潮涌动,哦,不对,如今已是能被称为微起波澜。
扬名伯贺行景八百里加急连上三道“增兵求援”的折子,六皇子跟着发力中途拦下急件,直接绕过内阁通过向公公递到御前。
如今战事已经从福建烧到江浙两地,水路皆通,行景是镇守将领,他的职责是镇守住脚下这一片陆地,主场自然是陆地战,可海寇却是朝出夕收,早晨乘着船靠近岸边来隔得远远的打两发,等晚上再乘船回驻扎的小岛之上。
大周开疆扩土已久,可无奈与人争的皆是陆上那点地皮,广袤海洋的莫测如今却被只有几万人的海寇利用,从而顺风顺水。
皇帝昏了,可贺行景与贺行昭是什么关系,贺行昭与六皇子与方家是什么关系,他还是明白的,自然不批。
行景的折子被搁置一旁,第二日便从东南前线传出战线往北延伸的消息。
前方战事吃紧,中央却无动于衷。
御史们又有事情可做了,可偏偏没人来做这只出头鸟,又隔三日,行景以屯粮告罄,与其死守不如诱敌深入之名,将麾下行伍往内移三百里。
陈显大怒,于庙堂之上怒斥行景,“扬名伯意欲何为?是以存心给仇寇可趁之机,其心可诛!先平西侯一事尚未尘埃落定,我大周朝堂之上再容不得有此居心叵测之将领!”
方祈在后院花丛间喝着早茶,突然打了个喷嚏。
方祈不在那儿,方祈的儿子可是要上朝的,嗯...虽说身上只担了几个虚衔儿,可到底还算是朝廷命官。
忍了一个早朝的气儿,一下早朝,将出仪元殿,桓哥儿便声东击西窜到陈显跟前,一记老拳挥出手,打得马脸眼泪流。
这下可算是齐活儿了,老子儿子可以在后院花间一块儿喝早茶了。
和方桓面壁思过的圣旨一起下来的是,“调任西北军一万兵马、川贵秦伯龄麾下一万兵马齐往东南抗击海寇”,是陈显陈首阁拟的旨意,六皇子闲聊一般同行昭说起这件事,“...父皇的意图占三成,陈显的思虑占七成。兵马调任总算是得偿所愿,可陈显却在西北军和川贵军中找到了平衡点——在行景和西北军中间掺杂了一万兵马的川贵军,一旦有风吹草动,行景带的兵马本来就心不齐,又怎么可能静静悄悄地做成大事呢?”
行昭捧着肚子认真听。
这番博弈,无非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行景要坐地起价,陈显凭什么不能讨价还价。
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是聪明人。
论朝堂之上再风云诡谲,行昭以不变应万变——把事情都推给老六去想去做,她老老实实地养胎安胎。
外头不太平,她就不出门去,在自家院子里早、中、晚,每日走三趟,夏天的白日又好像特别的漫长,天儿亮得早,黑得晚,行昭愈加畏热,可仍旧坚持走路,常常一个长廊走下来,后背全被汗打湿了。
这个时候不是讲究规矩礼数的时候,初一十五的请安,她能不去就不去,尽量不往宫里那个大染缸走,饶是如此,昌贵妃王氏的话儿仍旧一字不落地传到了行昭的耳朵里。
“旧时今日,场面何其相似啊,先临安侯夫人是在平西侯出征时没的吧?”
拿行昭比方福,方皇后当场勃然大怒,亲手甩了王氏一个耳刮子,雷霆之势变为排山倒海之怒,王氏承受不起方皇后的怒火。
行昭自有孕之后,心气好像比往前更静了,同莲玉风轻云淡地说起此事,“头一回见王氏的时候,她还是王嫔,不算正经主子,在外命妇跟前都拘谨安分得只坐半椅,小心得一步也不会行差踏错...”
乱花渐欲迷人眼,宫里的乱花就是权势。
皇帝存心要捧,也不想一想狗肉到底能不能端上台面。
行昭一转眼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哪晓得豫王夫妇携手到端王府说是串门子,实是赔礼致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