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来着。
行昭真是很想问问王氏,贵妃,您的脑袋什么时候被驴踢过了?您刚才是发疯了吗?
方皇后静默旁观什么也没说,旁人自然也不好说,满殿的人都候着当今大周朝行将就木的帝王,方皇后打发林公公去问,林公公一回来,弓着身子,复述原话:“...皇上让皇后娘娘领着人先去畅音阁,皇上与和妃娘娘片刻便到。”
行昭发现自个儿今天尽在叹气了。
如今的皇宫内院就像一个丑态百出的戏台,皇帝就是最大的笑话,每个人都在盯紧方皇后看,就等着方皇后出手收拾残局——就像以前一样,偏偏凤仪殿这么好几年都没有动作,捧了一个小顾氏,紧接着又捧孙氏,然后又纵容王氏得意嚣张,凤仪殿一直在冷眼旁观,却在紧要处微不可见地推波助澜。
无论是谁在推波助澜,一台戏没唱完,最后停在哪里,又有谁能笃定呢?
方皇后点的主戏,点戏的折扇绕过昌贵妃,昌贵妃王氏脸色瞬时就不好了,递给陆淑妃,淑妃摆手只称“看什么都是一样的。”,便又将点戏的折子递给闵寄柔,闵寄柔笑着点了出《桃花扇》,《桃花扇》唱腔温婉柔和,眼神在身后亭姐儿身上落了落,“石妃怀着孕,锣鼓喧天的怕是得惊着。”
闵寄柔也没往昌贵妃那处递,长幼有序顺下来,绥王妃点了出戏,行昭点了出《点绛唇》,笑说:“这出戏是考校花旦功夫的,看看乐伎园的花旦功夫减退了没,若是不如前儿了,我这份打赏可甭想拿!”
前后点了五折戏,算下来时辰,戏一完正好往太液池用晚膳。
嗯,怕是用不了晚膳了吧。
行昭思绪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对面的戏台子备齐活儿了,小羊皮鼓先起,鼓点叮咚,紧接着就是胡琴悠扬、锣鼓喧阗,喜庆声儿将行昭的思绪拉了回来,下意识地挺了挺脊背,努力聚精会神起来。
女眷们是坐在畅音阁二楼,男人们在三楼。
方皇后坐在最中心最靠前的位置,贵妃、淑妃一左一右,陈德妃坐在淑妃的左手侧。
三个小辈妯娌是坐在第二排的,能透过前头人的肩膀缝隙往出瞧,再往后怕就只能黑压压地瞅见人脑袋了,压根瞅不见戏台子上演到了哪出,不过这皇家的家宴哪儿瞧的是戏台子上的戏啊,明明是这起子人精演的戏。
皇帝是台上正唱到芸娘归家的时候来的,台上的旦角唱得正期期艾艾,这头是三呼万岁,宗室男眷们小牛皮靴踢踢踏踏地赶紧下来,跪在前头,行昭紧挨着老六跪下,口里头随众唱福。
“都起来吧。”
皇帝的声音苍老无力。
方皇后率先起了身,从小顾氏手上接过皇帝,笑吟吟地道:“您来得正好,没错过好戏。阿妩点的<点绛唇>,说是要考校考校宫里头乐伎们的功力,您一锤定音,好好品赏品赏,千万甭叫阿妩得意!”
皇帝眼皮向下耷拉,看了几圈这才找到了皇后口中的阿妩。
阿妩是谁?
皇帝皱着眉头想了想,哦,是老六家的媳妇儿,方家的外甥女,也是他硬塞给老六的,这两口子怎么还没打起来?
皇帝再动了动眼球,看见了二皇子,抬起手招了招,“老二过来,过来挨着朕坐。”
立马有小宫人手脚麻利地端了杌凳挨在中央的椅凳旁,二皇子抬头看了看垂垂老矣的父亲,又赶紧埋首往这处走,昌贵妃王氏轻轻抿了抿嘴,极力克制住想上扬的眉梢。
皇帝没接方皇后的话,场面已经有些冷了,皇帝偏偏提起老二...
绥王妃嘴角一挑,飞快地瞥了行昭一眼。
行昭有些无语。
皇帝落了座,众人才敢落座,皇帝选在二楼落座,再没有人敢坐在三楼,男眷们全都下来了,宫中早有准备,几扇大屏风一隔便将男女之别隔了出来。
再往台上望,正好演到了一出新戏《点绛唇》。
点绛唇考的是花旦功夫,定京城里谁是花旦名角?
先有柳文怜,再有段小衣,之后便是台上这位袁寻君了吧?
和段小衣相似的身段,更加柔媚的五官,师承一脉的唱腔。
这位袁寻君会一炮而红的。
行昭很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