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敬畏刘惇如神明,刘惇却自家事自家知,他的占卜之术哪有什么神异,只是他熟知天文、地理,又善于揣摩人心,所以才能屡屡先人一步,察知灾祸。就算判断错误,也能以“天道无常”搪塞,反正全凭一张嘴。
刘景倾荆楚一州之军,水陆同时进击,夹攻豫章,连战连捷,势不可挡,根本不是一郡两郡之力能够抗衡,刘惇自然不看好孙辅派兵北上,是以占卜为凶。
“……”一听是凶卦,孙辅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他从小失去父母,乃是被兄长孙贲一手抚养长大,两兄弟有着极深的感情,如今兄长孙贲为楚贼所迫,危在旦夕,无论卦象是吉是凶,他都会出兵相助。
之所以让刘惇占卜,本意是想为此次出兵讨个吉利,没想到却卜出凶卦,真是晦气。
孙辅强笑道:“周武王伐纣,占曰大凶;晋文公伐楚,亦占曰凶,然二者最终皆能克敌制胜,由此可知,占卜可信而不可尽信。”
刘惇知道孙辅的心意,便顺着他的话道:“孔子有云:‘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上天不言,所谓占卜,不过是利用神灵之物偷窥天意,但天意高远,又岂能尽知?吉可为凶,凶亦可为吉,皆在人心。”
孙辅起身对刘惇道:“兄长有难,不能不救,我打算派兵三千北攻宜春,还请军师不要将卦象告诉将士,以免动摇军心。”
孙辅乃刘惇的衣食父母,自然不会拆他的台,“明府只管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次日,孙辅即发三千精卒北上,当然,出兵前他故意哄骗将士,称军师占卜为吉,此次出兵,必将获胜,将士闻之无不大喜,个个摩拳擦掌,誓取宜春。
孙辅才送走部曲,第二天就收到南方急报:有荆州军顺豫章水来袭,其船舰数百,兵以万计,南野、赣县望风而降……
孙辅、刘惇一时间全都傻眼了,怎么南边又冒出一股荆州军?刘景哪来的这么多兵马?!
庐陵南部地处偏远,汉民寡少而山越势众,不服官府,好为暴乱,历来是统治的薄弱地带。
整个庐陵南部地区,只有一两千驻军,面对十倍来犯之敌,拿什么抵挡?可以预见,庐陵南部全部沦陷只是时间的问题。
刘惇一想到庐陵仅剩两千可战之兵,就感到头皮阵阵发麻。
当年他就是因战乱才逃离家乡平原,一路转战多地,吃尽苦头,好不容易才在庐陵安定下来,他可不想再度颠沛流离。
刘惇心急如焚,赶忙对孙辅道:“明府,今数万楚军自南来袭,庐陵兵少,不足以自守,明府速速召回北上的兵马。”
“这……”孙辅犹豫不决。
“明府还有什么可迟疑的?”刘惇不由跺脚道,“孙豫章虽与楚军交战不利,麾下甲士犹有万余,南昌又有金汤之固,楚军仓促间绝难攻下南昌,待孙讨虏援兵抵达,南昌之围立解。
刘惇又分析道:“反倒眼下庐陵形势凶险万分,若明府不召回北上之军,待楚军席卷南部,沿赣水而来,庐陵必不保也!”
孙辅听罢,面色不住变化,良久,仰天长叹道:“非我不助兄长,实在是自顾不暇……”随后派人连夜追回北上之军。
…………
南昌,寓意为“昌大南疆”,相传为汉初名将灌婴所筑,因此南昌别名“灌城”。南昌城墙高大坚固,周回达十余里,有南门、东门、北门、皋门、昌门、松阳门六门拱卫。其西临赣水,东滨大湖,大湖广十里,向南折入南塘,是以南昌三面环水,易守难攻。
由于孙贲已暗中写信给胞弟孙辅,让他出兵从后突袭宜春,心里抱着诱敌深入的念头,没有沿途阻击,而是放任诸葛亮大军一路畅通无阻的抵达南昌城下。
此时四方之兵已陆续赶来南昌,孙贲自将万人据守南昌,而韩当、蒋钦二人则率兵四千,别屯东面湖畔,与南昌互为犄角。
孙贲与豫章文武站在南面的松阳门楼上,遥望城外,只见一支旗甲鲜明,车马众多,军容鼎盛的大军沿着赣水东岸而来,烟尘铺天盖地,行伍不见首尾。
孙贲观察许久,收回目光,和左右叹道:“荆楚一支偏军,尚有如此军势,实难想象刘景亲领之军,该是何等的精锐。太史子义以数千兵卒,对阵刘景数万精锐,败于其手不冤也。”
“明府何必长他人志气,我看楚贼并无出奇之处,明府何不趁楚贼新到,立足未稳之际,募敢死开门逆击之,以挫其锋?”开口说话者乃建昌县长潘璋,“璋愿亲率敢死,突袭贼军!”
潘璋兖州东郡人,出身贫寒,性博荡嗜酒,勇力过人,孙权十五岁初出茅庐时,他就追随左右,可谓是孙权的“潜邸之臣”。因此孙权继位江东后,潘璋立刻跟着飞黄腾达,历任别部司马、吴巿刺奸,再转守诸县。
“常闻潘建昌放荡好大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五官掾徐平一旁出声讥讽道。
潘璋为人粗暴,其自恃孙权心腹,常自行其是,不尊守法度,让徐平很是看不惯,数次在孙贲面前指责他,两人由此结怨。
潘璋闻言勃然大怒,手按刀柄,虎目圆瞪。徐平不加理会,他出身豫章徐氏,岂会畏惧潘璋这个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