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七年(公元202年),三月十日,晴。
刘景一身戎装,站在楼船座舰最顶层的爵室中,遥望长江北岸,映入其眼帘的,是犹如绿色海洋般,一眼望不到边的麦田。
荆南气候潮湿多雨,农作物以稻为主,只有长沙、武陵郡等少数几个地方种麦,且规模不大。
江陵地处汉江平原,土地肥沃,水源充沛,气候宜人,不仅适合种稻,同样也适合种麦。
与春种秋收的禾稻相比,小麦秋冬种之,至明年夏季乃熟,横跨近一年时间,故云宿麦。
小麦收获的季节,在五六月间,不过如果急需粮食,可以提前至四月收割。
也就是说,最早下个月起,刘景军就可以“因粮于敌”了。
这一点非常重要,《孙子兵法》云:“国之贫于师者远输,远输则百姓贫。”国家之所以因作战而贫困,是由于军队远征,不得不进行长途运输。长途运输必然导致百姓贫穷。
刘景之军虽有水利之便,可从荆南运粮,仍然损耗惊人,能够因粮于敌,自然最好不过。
刘景身后除了诸葛亮、徐庶、蒋琬、邓芝等僚属,冯习、高翔、霍笃、霍峻等将也赫然在列。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出身南郡,对南郡事了如指掌,刘景此番北伐,势必要重用他们,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刘景伸手指向长江北岸,问左右道:“此地就是昔日岑彭讨伐田戎的津乡吧?”
岑彭在云台二十八将中排名第六,中兴诸将唯有岑彭、冯异建方面之号。邓禹本也有机会,可惜最终兵败关中,功亏一篑。
而田戎则是当时盘踞于南郡夷陵、江陵一带的割据者,如果没读过《东观汉记》,即便是南郡当地人,多半也不知其人。
冯习、高翔此刻就一脸茫然,霍峻却是熟读《东观汉记》,回道:“将军博闻强记。昔年岑彭于此大破田戎,斩获数万人。经此一战,国家威德得以播于江南,长沙至交趾,数千里地方,皆传檄而定。”
刘景摇了摇头道:“田戎不过是一介匹夫,可面对挥师南下的汉军,明知不敌,犹敢奋身一搏。而刘琦、蔡瑁二人,坐拥强兵,明知我到来,却龟缩江陵,不敢迎战,还不如田戎。”
津乡位于江陵县东,刘景大军至津乡,刘琦、蔡瑁必然早已知晓,可江陵却毫无动静,显然二人已打定主意死守不出。
霍峻沉声道:“《兵法》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刘琦、蔡瑁固守江陵不出,反而对我军不利。”
刘景轻轻颔首,江陵乃是荆楚名城,城高墙厚,易守难攻。三国时期江陵曾发生过两次着名的大战:第一次是在赤壁之战后,周瑜挟赤壁大胜之威,乘势进军江陵,足足攻打了一年时间,才迫使守将曹仁弃城北归。
第二次是在夷陵之战后,曹丕恐孙权兼并蜀汉,遣曹真、夏侯尚、张合等将攻打江陵。这一战又打了半年多,最终曹军无功而返,守将朱然由是名震魏国。
江陵之坚固,由此可知。不过城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却是人,似糜芳这等不知忠信,贪生怕死之徒,坐拥江陵坚城,却开门降敌,卒为天下所笑。
刘琦、蔡瑁虽说没有曹仁、朱然的本事,可他们却是刘表的长子、妻弟,与刘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断不会献城归降。
刘景只能采取强攻,他虽研制出了飞石车(投石机)、连弩(床弩),又有“临冲刘君车”(攻城塔)这等秘密武器,可想要攻下江陵,仍非一件易事。
所幸刘景可以借鉴历史上周瑜攻打江陵的方法:其一是“绝北道”,派兵北上袭扰,挡住北方的援兵。其二是“取夷陵“,占据长江上游,切断西方的支援,使江陵彻底沦为一座孤城,进而瓦解守军的意志,最后发动全面进攻,一举攻占江陵。
刘景军拥有战舰数百,骑兵千余,而蔡瑁率领的荆州水军,近年来三次败于刘景之手,两度全军覆没,而今别说江陵,便是襄阳也凑不出一支能与刘景水军匹敌的舰队。骑兵情况大致与水军相同,刘表多年积攒的千余匹战马,全都白白便宜了刘景,现在刘表麾下满打满算也就三四百骑,还比不上客军刘备。
刘景军在水军和骑兵两个方面,比起刘表军占有绝对的优势,不管是绝北道,还是取夷陵,皆可进退自如。相信最终取得的效果,也绝不会逊于周瑜。
刘景下令道:“既然刘琦、蔡瑁主动放弃长江天险,龟缩江陵不出,任由我们上岸,那我们也别辜负了对方的一番好意,传我命令:登陆津乡。”
“诺。”文武皆肃拜而道。
除了津乡的渡口外,刘景又命水军于江中洲上另立营坞。
长江江陵、枝江段,东至津乡,西至上明,长达百余里的江面上,其中有九十九洲。当然了,所谓九十九州,只是概数,实则只多不少。
这些江中之洲,大小不一,最大者名曰“百里洲”,洲上有居民城池,桑田甘果,枝江县的县治,便设于此洲之上。
历史上孙权就曾让孙盛督万人驻扎于百里洲,建立围坞,作为江陵外援。
刘景让水军立营处,并不在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