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天牢里女囚犯较少,所以都被安排进了天牢里最靠里的牢房,而郭府女眷作为要犯被单独关押在最靠里的大牢房。
我迈着沉重的步子来到黑黢黢的牢房前,轻声唤道:“郭夫人,我来看您了!”
耳边传来压抑的咳嗽声,有人悉悉索索摸索过来:“你是谁?你说你来看谁?”
这是一个小女孩,听那稚嫩的声音,应该是郭府的一位小姐。
很快,我的眼睛适应了这牢房内昏暗的光线。
我蹲下身,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只见她八九岁光景,头发蓬乱,脸上也脏兮兮的,和路边的小乞丐没有什么区别!
我心中黯然,抬头看向她身后的牢房。只见这牢房靠墙一圈的地上铺着一层破旧的席子,上面横七竖八的躺满了人。席子铺的太少,还有人直接躺在了地上。此时已是深秋,天气渐冷,她们身上的锦衣早已换成破破烂烂的囚服,难以抵御这寒冷的天气。而在地上躺着的人蜷缩着自己的身子,后背紧紧贴着别人,以免身体的温度流失太快。
她们都曾是尊贵的夫人、小姐,哪里受过这些苦?!从黑暗中传来的压抑的咳嗽声可以听出她们的处境多么不妙!
我鼻子一酸轻声回答:“郭小姐,我叫李粟,我是前来探望郭夫人的!”说完,我忙放下背篓打开盖子,从里面拿出一包糕点放在她的手上。
女孩打开纸袋贪婪地吸一口气:“这是酥心阁做的桂花糕,真香啊!”她捏起一块桂花糕飞速地塞进的嘴里,囫囵一口就吞了下去。
“慢点吃!”我看得目瞪口呆。
“真香啊!”女孩拢了手上的糕点碎沫送进自己嘴里,轻声向我道谢:“谢谢你!”
说完,她小心地抱着糕点移步向牢房内最靠左的方向走去:“母亲,母亲!你看有人送酥心阁的桂花糕进来!”
黑暗中有人从墙边起身,然后爱怜地摸摸她的头,轻声对她说了几句话,女孩听话地点点头,然后把手中的糕点分给身边的人。
而那人向我的方向走来。我站起身,看向来人,从身形可以辨认出来人应该是郭夫人。
有人想起身搀扶她,她却摆摆手拒绝了,独自一人脚步踉跄地向我走来。
她身着囚服,发髻凌乱。那些毫无人道的刽子手应该给她上了刑,导致她腿脚受了伤,脚步踉跄,行动及其不便。当她慢慢靠近,我发现她的头发竟然在短短的几日里全白了!那满头白发再次深深刺痛了我的双眼。
“义母!”我喉咙更咽,竟无语凝噎。
“妍儿,是你!你怎么来了?你真是胡闹!这里是天牢,不是你该呆的地方,赶紧离开这里!”郭夫人满脸憔悴,见是我,强打起精神,皱眉低声嗔怪道。
“义母莫急!我给你们送点吃的来,马上离开!”我掏出背篓里的糕点,一袋袋地递给她,一边压低声对她说:“义父已接到消息,应该很快就会赶回汴京!您暂且虚与委蛇假意配合审讯,与审讯官员多周旋几日,你们一定可以得救!”
郭夫人一愣,继而摇摇头:“虚与委蛇假意配合?难道要承认你义父通敌?不,我做不到!我就是死,也不会抹黑你的义父!”
“义母!”我咬紧牙根,眼泪夺框而出:“这只是权宜之计!”
“什么都不用说了!你快回去吧!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郭夫人断然拒绝道。
“义母三思!为府中其他人多想想,他们不该妄送性命!义父正在赶往汴京的路上,只要拖到义父回到汴京,你们就都可以得救!”见郭夫人脸上露出的有些许犹豫,我忙扫射一圈她身后的众人,继续低声劝道:“义母,您和义父感情深厚,如果失去您,对义父不啻于沉痛的打击!还有府里的公子、小姐,如果失去了你们所有人,义父哪里还能独活下去!”
“可是,为了活下去而背叛你义父,承认你义父叛国,我做不到!”郭夫人深吸一口气,满脸凄凉地说:“为了你义父的声誉,我绝不会低头!即使以死要挟,我也不会承认他们强安于你义父身上的罪名!”
即使在黑暗中,我仍能感受到郭夫人身上自然而然地散发出的凛然正气。看着她,我不禁愣神。如果是别人,我可以指责她或他不知变通,冥顽不灵!可她是郭夫人,是我敬重的人,责难的话我无法说出口。
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位有底线、有信仰、有原则的女性!
“即使与他们虚与委蛇,我们也难逃一死!只是苟延残喘,多活几日而已!等你义父回到汴京,我们就会成为他们制约你义父的工具!”郭夫人轻叹一声,留恋地回头看向牢内躺卧的众人,回头时脸上的神色只剩下坚毅:“你义父会明白的!如果我真的死了,帮我转告你义父一句话:人生短短几十载,此情绵绵无绝期!”
“义母,您要活下去!这句话应该由您自己告诉他!”听了她的话,我的眼泪再次夺框而出。
“我恐怕等不到他回来的那一天了!还有四天,我们就将天人永别!”郭夫人摇摇头。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了。
她脸上神色决绝:“我是他的夫人,是他的伴侣,但绝不会成为他的负累、他的累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