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微澜棹影开,花灯明灭夜徘徊。
几根竹条,半丈宣纸,执笔点墨,笔落生画,挂满花灯的画舫伴着丝竹声笑语声缓缓而来。
轩窗内,美人半抱琵琶,顾盼生辉。指尖捻过琴弦,眉含情眼含笑。
未及细看画舫已远去,又一画舫到了眼前,几名少年人推杯换盏好不快活,爽朗笑声传至两岸。岸上两人望着一池胭脂春、水,由衷赞叹这秦淮夜景属实惊绝。
同时也佩服最初组织这场夜游之人。
画舫游船浩浩荡荡,放眼望去——水面如揉了碎星,灯火辉映,一时间竟叫人迷乱了眼。
谁又能想到这绚丽表象遮掩的竟是肮脏交易呢!
余幼容视线先是落在轩窗后女子怀中琵琶上,而后晃悠悠打量着一艘艘画舫,也明白了韩未明口中的力不从心。且不论其他,单是这些画舫游船、美人美酒便是不菲财力。
由此可见这些船主人的背景确实非同寻常,不是韩未明得罪的起的。
不过韩未明这次办事效率极高,当晚便查到了夜游秦淮的日子,就在两日后。当然,只要有心。
这一信息并不难查,毕竟夜游的最终目的是交易货品,而交易货品当然要有买家,若是消息完全闭塞,如何引来那些慕名而来一掷千金者?
时间紧迫,卫所又被奸佞掌控,无法调兵。
只能先调集应天府衙役,再配合天下第一庄和凤栖坞埋伏于秦淮河两岸,随时听从调遣。
游船队伍中,一艘相较于其他船稍显安静的画舫内,两名男子相对而坐。
两人手中皆持着杯盏,只不过一个杯中是酒,一个杯中是茶。
持酒的那个正是韩未明搜遍全城未有线索至今下落不明的何佐贤,何佐贤朝对面人扬了扬杯子,以示尊重,一口将杯中酒饮尽。
“护法打算何时出手?”
对面那人慢慢饮着茶水,神态自得,除了两鬓的白发格外引人注目,眼白占了一大半的眼睛也总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看过之后又不寒而栗,隐隐毛骨悚然。
“静待时机。”
东躲西藏了几日,何佐贤面上稳如山,心里实则乱的很,却又不敢催促对面的人,只能极其委婉的问,“不知护法所说的时机指的是?”
男子未回答他的问题,转头朝轩窗外望去,隔岸灯火,遥相辉映。
他眼珠稍稍转动便挡住瞳孔只剩眼白,外面的景是真的美,面前的人也是真的瘆人,何佐贤没敢追问。
悄悄将视线移开了些。
片刻后对面人主动询问,“你独自一人逃走,就不怕韩未明以你家人的性命威胁你?”
怕?
何佐贤几乎没犹豫,“不怕!一群自诩正义的人,囔囔着为国为民,又怎会轻易惹上人命?再说我那对儿女什么都不知情,韩未明动不到他们身上。”
这点他十分笃定,也是早就想过的事,“我现在要做的,是尽快彻底解决掉那些个绊脚石。”
“据我说知,韩未明身边那两人身份不一般,你就不怕杀了他们惹祸上身?”
何佐贤依旧不以为然。
“等除掉他们应天府便是我说了算,别说我会封锁应天府的消息,就算任由信息传出去,从应天府到京城,这一路都有我们这边的人,拦截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他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再说了,山高皇帝远,管他们什么身份,人都死了还能开口喊冤不成?”
对面的人不置可否,视线依旧盯着岸边景象。
毫无预兆的,岸上两道颀长身影闯进眼帘,因为气质出众与旁边一众人相比显得格格不入,他一声轻笑口中低语,“这不,时机到了。”视线久久未移开,人也莫名兴奋起来。
许是他嘴角的森然笑意过于阴冷,何佐贤也顺着他的视线朝外望了两眼,尽管知道韩未明有人相助。
也从严谆口中得知太子殿下在应天府,但他并未见过真人,所以此刻也没能认出萧允绎和余幼容。只心中疑惑这外面除了两名长得不错的公子哥。
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啊!
岸上。余幼容随意一瞥便对上了画舫中人的视线,因对方莫名其妙的笑顿了顿,回忆片刻,不认识,很快又将视线移向别处,心头却萦绕上一层不安。
而何佐贤因为坐的位置特殊,他可以看到外面,外面的人却发现不了他,阴差阳错躲了过去。
又一艘画舫划来,萧允绎撞了撞余幼容的手臂,扬起下巴示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