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允绎原以为将话说开了,就能解了他多年的心结,没想到——有些人的所思所想你永远都理解不了,也就不存在将话说开。
“你明知通敌叛国是有人陷害陆左相,却借此灭了陆府上下九族。”
说到这儿,萧允绎连愤怒的情绪都懒得有了,“陆左相助你登上帝位,你就是这样对待他的?”
“朕——”
嘉和帝哑口无言,好半天又嘴硬的辩解道,“他错在不该处处凌驾于朕这个帝王之上!”
事到如今他竟然还这样想陆左相,萧允绎注视嘉和帝许久,已然放弃了同他讨论这个问题。
“徐明卿、颜灵溪两人勾结瓦剌的证据已在我手里,我会让他们如实供出二十年前陷害陆左相和母后一事。至于你——父皇只需看着儿臣为陆左相和母后沉冤昭雪。”
当然,是以嘉和帝的名义将徐明卿和颜灵溪的罪证昭告天下。
也是以嘉和帝的名义还陆左相和先皇后清白,更是以嘉和帝的名义捉拿谋反逼宫的萧允聿。
这便是留他一命的价值。
他不是总想为自己搏个好名声嘛,他便如他所愿,将这些功劳都归于他头上!
从养心殿出来,天已经被染成浓重的墨色。
上弦月高高挂起,周边点缀着几颗黯淡的星,初夏的风温温热热,吹在心头上有些闷。萧允绎望着面前看过无数次的宫道,没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
因为先皇后去世时他还很小,小到他们之间来不及制造很多回忆,此时此刻也就无从缅怀了。
“不走吗?”
旁边一道软软糯糯瞌睡得明显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隐约还带了丝抱怨,萧允绎转头就看见他家小姑娘靠在龙柱上,整个人蔫哒哒的,皱起来的眉头可以夹死一只蚊子了。
看到她,方才烦闷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他走过去像平时那样牵起她的手,“走,我们回家。”是回桃华街,不是回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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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灵溪招供的比徐明卿要快,她不敢拿萧允聿的性命赌,她一招供,徐明卿那边也没坚持的必要了。与其忍受昭狱惨无人道的酷刑,不如来个痛快的死法。
只不过萧允尧搜遍左相府角角落落,竟未能找到那位人间富贵花的徐二小姐徐攸宁。
萧允聿躲躲藏藏了两日后,在胭脂巷的锁月楼露了面。
锁月楼发生火灾后又重新建了一座更高的楼宇,然而因曾经有过凶杀案,至今未租出去。
竟成了萧允聿的藏身之处。
再加上这里本就是烟花柳巷,来来往往什么样的人都有,刚好遮掩了他的行踪。
若不是他亲自送信到桃华街指名要见萧允绎,恐怕还需要些时日才能找到他,躲起来的这几日萧允聿想了很多,想的最多的是他究竟做错了哪一步。
导致输得一败涂地!
如今不仅落得个弑父谋反的罪名,还替别人做了嫁衣。想到自己竟然亲手将萧允绎送上了皇位。
他就恨不得毁掉一切!好在——他确实能毁掉一切。
萧允聿站在锁月楼的最高处,俯览着纸醉金迷穷奢极侈的胭脂巷,注视着下面醉生梦死寻、欢作乐的人,大明的京城从来都是繁华的。
可惜,这一切都不会属于他了。当然,他也不允许属于别人。
萧允绎到时,仰面便看到了站在高处的人,他朝身旁的萧允尧使了眼色,萧允尧立即带府兵驱散过往的行人。
封锁胭脂巷。
新建的楼尚未被什么人踩过,涂了蜡的楼梯清晰可照人。空旷寂静的地方,一丁点声音都会被放的很大很大,萧允绎刚踏上最后一阶楼梯,窗前的萧允聿便转过了身。
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般,同他打招呼,“来了。”
萧允绎凝视他片刻,缓步向前,停在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你想说什么?”信中说他有话想对他说。
“啊——想说什么呢?”
即便东躲西藏了好几日,萧允聿依旧是光鲜亮丽的,黑发一丝不苟,镶碧鎏金冠端正,整个人依旧丰神俊朗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气度逼人,高不可攀。
“在我很小的时候,父皇对我便是特别的。”那时他的弟弟还不多,父皇还不是大明的皇帝,每日有很多很多时间陪他。所以他也认为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只是好景不长。
父皇继位后,他和母妃原以为他们定是大明的储君与皇后,结果却冒出一个顾姒烟,而顾姒烟的儿子一出生便是太子!
凭什么?凭什么本该属于他们的东西变成了别人的?
母妃告诉他要忍!
告诉他那些东西迟早会回到他们手里,可他等来等去,等到顾姒烟死了,等到戴云怜成了皇后,却依旧没等来成为储君的那一日!
萧允聿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很多话,比之前二十多年里跟萧允绎说过的话要多得多。
他突然一瞬不瞬的盯着萧允绎,“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吗?比起从不将我放在眼里的老二,我更恨你!”
说着他又笑了笑,“好在这一切总算结束了——也该结束了——”
萧允聿从袖中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