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师父们七手八脚的将君怀瑾抬到就近禅房,拿来褥子垫在地上将他平放上去。
余幼容只瞥了眼君怀瑾渐渐泛紫的嘴唇心便骤然一沉,他这是——中毒了?何时中的毒?
在她思量间,杜若已蹲在君怀瑾身旁为他诊治。起初他只以为君怀瑾是淋了雨吹了风,又不得休息才会晕倒,然而搭在他手腕上诊脉的时间越长,他的脸色便越难看。
杜若不是庸医,自然诊得出君怀瑾是中了毒。
他眸光难掩心虚,收回手的同时偷偷瞥向旁边站着的人,嗓子干涩,张开嘴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在场的大小和尚师父们见到他这副模样,哪还有什么不懂的,低低念着“阿弥陀佛”,再看向君怀瑾的眼神悲悯又惋惜。
萧炎也意识到了严重性,一瞬不瞬的看着余幼容等她的吩咐。
一群人面色皆有异,反倒是余幼容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她没急着询问杜若情况如何,甚至看都未看他,只视线落在君怀瑾身上,反复游走。
君怀瑾和萧炎从京中到梵净山一直在一起,为什么萧炎好好的他却中了毒?难道是君怀瑾体质差?
可是——
余幼容正回忆着进入别庄后所见的每一幕,毫无预兆的脚步虚晃。
眼前的人和物也影影绰绰起来,等到突如其来的眩晕感消失,她脸色略显苍白,眼底无神。
因为动作小,无人察觉。
她垂眸掩住了自己的神色,转瞬又将视线落在手上,之前被苍耳扎过的地方不知何时晕开了一块红色印记,像一朵红色的小花,她指腹磨捻却无一丝痛觉。
余幼容将指尖缩进手心,又弯腰蹲在君怀瑾旁边,将他侧身抬了抬拉开衣领从后颈处往下望——
君怀瑾后背上的鞭伤已经掉痂长出新肉,粉粉的与旁边本来的皮肤明显有异,此刻,那些长长的粉粉的痕迹宛如一条条盘互交错的藤蔓。
上面开满了红色的小花。
匆匆一眼余幼容又将他扶正了,泛白的脸色此刻阴沉沉的,眉眼间又冷又躁。
等到起身,她差不多明白这毒是怎么回事了,苍耳本身无毒,这毒应该是从伤口处入侵到体内。
所以君怀瑾才会短短时间内便毒气攻心,萧炎却什么事都没有。
因为他没有外伤。
而能无知无觉透过厚重的衣服侵进伤口,只可能是这毒早已融于空气之中,沾上便会中,余幼容突然便想起了弥漫在别庄每处角落的曼陀罗花香气……
余幼容视线再次掠过昏死过去的君怀瑾,丢了瓶新制的解毒丸给萧炎,又叮嘱了几句话。
最后走到玄祯法师面前,“法师,君大人便有劳法师照料了。”
说完她便准备冒雨离开。
见她就要一头扎进雨幕里,姜芙苓急急的拉住她,眼角眉梢全是焦急,小姑娘不会收敛情绪,担心写在脸上,“我去给你拿伞,很快的,你在这里等等我。”
她一双小兔子般的眸子通红,氤氲着雾气,仿佛只要面前的人说出一个“不”字,她就会哭给她看。
一直等到余幼容微微颔首,她才跌跌撞撞的松开手跑出去。
绣满粉色小花的裙摆拂过地面,蹭了一路泥泞,她顾不上了,只恨腿太短,跑得太慢了。
姜芙苓已经拼尽全力在奔跑,片刻不敢停,生怕耽误陆公子的时间,只是等她赶回来,门外哪还有那人的影子?她抱着伞怅然若失的望着丝毫不见小的雨。
喃喃,“等等我啊……淋雨要生病的……”
在她身后,一双本不该存欲念的眸子此刻泛起一丝无奈,轻吁,摇头,捏着佛珠的指尖如玉。
音质如雨滴青莲,“她非不等你,君大人方才呕了血,是君大人等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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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机,制毒房里空无一人。
以往每次来都在忙碌的身影仿佛突然间就不见了,枯叶站在门口,一时间有几分无措,身后雨滴噼啪噼啪砸在地上,刚好盖住了她越来越乱的心跳。
她也说不上是怎样的心情。曾经,她从未深想过与玄机这几人的关系,不过是零落成泥碾作尘后。
刚好尘归一处的可怜人罢了。
可是从霍乱到南宫离,她不能否认,这些她原本不想也不愿在意的人早已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中与她息息相关。她要承认她的情绪是会被他们搅乱的,已经再难割舍。
从被搅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枯叶先是在制毒台上搜了一番,上次南宫离炼制成功的毒药不见了。
就连她给他的解毒丸也被扔在了一旁。
她视线在药瓶上停了片刻,这才去了里间南宫离的卧室,推开门,地上、床上、桌上白晃晃一片。
全是白色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