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幼容瞧君怀瑾的脸色变了又变,稍稍坐直了身体,“看来君大人想到了。”
君怀瑾的眼神晦涩不明,想到是想到了,但是这个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大理寺的死刑犯怎么可能会在行刑之前被替换掉?
而且,就是为了防止重要犯人被替换,大理寺在这方面管理的十分严苛,根本就没钻空子的机会!
可如果没有被替换的话,又要如何解释在女尸口中发现的那些东西?
望着君怀瑾越来越暗的脸色,余幼容沉默着没说话,她自然知道死刑犯被替换意味着什么。
到时候追究起来别说是君怀瑾,恐怕整个大理寺都会被嘉和帝问责,若是被有心人稍加利用,将君怀瑾从大理寺卿的位置上拉下来都是有可能的。
更让君怀瑾为难的是——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一旦深入调查大理寺死刑犯被替换一事定瞒不住,届时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大理寺,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天子近臣落马。
可又不能不查……
合力侦破过几起案件,余幼容信得过君怀瑾的为人,知道他之前肯定不知道替换死刑犯一事。
“君大人先不要慌,你先好好找找许琉光的画像。”余幼容说着一顿,自言自语道。
“说不定已经找不到了。”
既然那人能将手伸到大理寺,拿走一幅画像又算什么?
余幼容始终淡着眉目,她将伸直的双腿一点一点曲起,神态散漫中又透着认真,很是矛盾。
“找不到了也不要紧,苏懿那儿不还有以前摘星楼留下的姑娘吗?既然这个许琉光在摘星楼的地位不低,她们总归认识的,再画幅就行了。”她看向始终阴着脸的君怀瑾。
“明日我们一起去摘星楼。”
若是换做以前,一般都是君怀瑾在说,余幼容在听,难得的,今日竟然颠倒了过来,从头到尾一直都是余幼容在说,反倒是君怀瑾一直没有开口。
君怀瑾并不是那种容不得自己犯一丁点差错的人,然而死刑犯被换这样的事件对他而言无疑是致命的错误。
也是在心底绝对原谅不了自己的错误。
好长时间后,他才抬头用满是阴霾的双眼望向余幼容,“没有死刑犯能从大理寺逃脱,如果此事是真,我一定会将许琉光抓回来,也绝不会放过参与此事的人!”
又一阵沉默,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君怀瑾长吁一口气。
“我突然想起陆爷以前跟我说过一句话——但将行好事,莫要问前程。”他眼底的阴霾稍稍散了一些。
“虽然不是什么好事,顶多算弥补过错,但后面这句话倒是贴切,管它前程如何呢!身为大理寺卿要断天下所有案件的公正,这件事我也一定要查到底!”
余幼容笑了笑,许是因为挺真诚的,单纯又真诚,一向凉薄的眉眼倏然明艳起来,惊得君怀瑾都忘记难过了。
“陆爷,你别笑!”他捂住胸口倒吸一口凉气!遭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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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街六巷。
桃华街、景行街、鹿鸣街,胭脂巷、采薇巷、月出巷、南山巷、有狐巷、濯缨巷。
每条街道每条巷子都有各自的特色,六巷中以胭脂巷最为赚钱,巷子里的每家花楼都能日进斗金。
而三街中最赚钱的莫过于鹿鸣街。
鹿鸣街上赌坊占一大半,当铺占一小半,说起来布局既合理又有些残忍。
每隔几家赌坊旁边总有一间当铺,很多当铺什么都收,只要价钱合理连麻布衣裳破鞋破靴都能当。
差不多一两个铜板。
但偏偏还真有人靠这一两个铜板翻身的。当然!更多的人则是输得倾家荡产,最后连块遮羞布都不剩,想不开抹脖子的有,也有卷土重来坚信自己能时来运转的!
有段时间京中很流行一首顺口溜,连三岁小儿都能张口就来。
本想赢钱,结果输光;还想翻本,到处欠账;赢的高兴,输的骂娘……一把富一把穷一把暴发户一把剩底裤。
与胭脂巷的纸醉金迷灯红酒绿、醉生梦死笙歌燕舞不同。
鹿鸣街是货真价实的真金白银铺满地,银票地契天上飞。
入夜后,鹿鸣街最大的永胜赌坊热火朝天,赌坊的每一处都围着一堆人,一声狂喜一声哀嚎。
他们赌的方式五花八门,有骰子,牌九,有投壶,弹棋,有斗鸡,斗蝈蝈,等等等等。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不能堵的。
此刻一片吵杂中,一名身穿锦衣华服的男子在几个人的护送下穿过赌坊朝后面的院子走去。
进入后院,门一阖上瞬间就将前方的声音隔绝了,静谧的仿若两个地方。
这行人显然不是第一次来永胜赌坊,轻车熟路的走到一道门前,为首的人一脚便将门给踹开了,不发一言便叫人感觉到了他的滔天怒火。
门被踹开,里面传来女子的尖叫,几名穿着暴露的女子吓得抱作一团,而在她们的身前。
一名浓眉三角眼的男子正将一碗酒灌进嘴里,面对突然闯入的人不仅不慌张,反而目露凶光,他将空碗重重倒扣在桌上,抹了把嘴看向站在中间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