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皇宫,保和殿。
比起上次进宫时的仓促,余幼容这次要从容得多,她穿着之前穿过的小太监服,拿着萧允绎在河间府时给她的玉牌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宫后直接去了保和殿。
保和殿便是这次嘉和帝召见今年新科状元的地方,当然,一名三甲,状元、榜眼、探花都会来。
不想让温庭有太大的压力,余幼容并未将今晚的计划告诉他。
是以,她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后,便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等待着宴会开始,顺便养精蓄锐好有精神看戏。
待人齐了一一落座,一位公公才走上前尖着嗓子喊道。
“皇上驾到。”
话音未落,一道明黄身影从殿外阔步走进来,殿中的百官皆起身作揖,口中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大到震得余幼容的耳朵疼,忍不住抬手触了触耳朵,很快又放了下去。
她不经意间朝嘉和帝看了一眼,只一眼便怔了怔。这嘉和帝长得竟与萧允绎有八九分相似。
任谁看了这两人都能猜出他俩是一对父子。
彼时,身着金龙点缀明黄外袍的男子走上主位,朝殿中众人微微抬手,“众爱卿免礼,都入座吧。”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
嘉和帝如今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一双幽深至极的黑眸流转着捉摸不透的幽光,让人不敢直视。
菱角分明的脸庞刚峻冷硬,不难看出,年轻时相貌定也是俊美的。
只不过这嘉和帝——余幼容又仔细打量了两眼,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一个完全看不透的人。
也是,既能成为一国之君,绝不会简单到哪里去,又岂是她随随便便就能看透的?
宴会开始后,嘉和帝说了些很官方的话,先是逐一夸赞了三甲,而后又让他们好好为朝廷效力尽忠。
嘉和帝说完这些,三甲自然要做出回应。
除了温庭一如既往只说了寥寥两句话外,榜眼和探花恨不得把自己的肺腑挖出来向嘉和帝明志。
好不容易等到大家开始用膳,余幼容这才将视线移到了刑部尚书施骞身上。
她看着他动了筷子,不急不慢的走过去将一小段燃着的香丢到了他脚边,因为精确控制了量。
在被施骞或者别人发现之前,那一小段香已燃尽了。
余幼容从施骞身后走过去时,坐在对面一排的温庭立即便发现了她。他眉头微蹙,拿茶杯的动作也顿住了。
正准备找个理由离座,主位上的嘉和帝这时又开了口,“温爱卿……”
温庭闻声不得不收回视线转而朝嘉和帝看过去,只是不等他询问嘉和帝有何吩咐,保和殿中传来了一声巨响。
殿中众人瞠目结舌的看着刑部尚书施骞施大人掀翻了面前的桌子。
又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起了身,神情似乎不太对劲,眼神迷迷糊糊的,他举着右手大声喊叫。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重复了几句,他又捡起滚落在地上的酒杯朝对面砸去,“你若真的孝顺,那就好好的去吧!我不会认你这个女儿,若是认回你,修葺河间府护城河堤一事万一被揭露——”
施骞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用手敲打自己的脑袋,“花铃,你别叫,你别叫,一会儿就没事了。”
在座的这些人哪个不是人精?
虽然施骞的话断断续续的,没有逻辑也不连贯,但他们却很快从这些支离破碎的话中捕捉到了最重要的信息。
护城河堤?被揭露?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是在座的恐怕没几个不知道。
施骞正是因为修葺河间府护城河堤一事才被皇上器重,之后一路高升,才到了如今刑部尚书的位置。
若是当年修葺护城河堤一事有猫腻。
呵呵,恐怕皇上绝不会饶过他,怕是就连二皇子萧允衡、九皇子萧允铭和后宫中的敬妃娘娘都要被牵连。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是这么个道理。
保和殿中。
与施骞不在一个阵营的皆在看好戏,而跟施骞本就绑在同一根绳子上的,一颗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明明还是初春,却汗湿了后背,不停擦着额间淌下的汗。
害怕任由施骞说下去,还不知道会说出些什么惊天的秘闻,有胆大的在一旁挥手叫着他。
“施大人,施大人,你喝醉了,莫要再说了。”
然而此时此刻的施骞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他沉默了片刻,又看向另外一个方向,“夫人,你别怪我心狠——”
此话一出,保和殿中马上喧哗了起来,即便皇上还在呢!众人也开始窃窃私语。
前些日子施骞的夫人给施骞戴了顶绿帽子,跟刑部左侍郎马修远厮混到一起,这事可闹得人尽皆知。
他们明面上虽然没跟施骞提过这事,但背地里可没少因为这件事笑话他。
直到又听说施骞的夫人投井自尽了,才收敛了些,毕竟人都死了,再说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刚才施骞的那句话,分明是说他夫人的死也跟他有关——听说马修远也犯了事被关进刑部大牢了,更匪夷所思的是,这马修远还是河间府前知府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