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和二十一年,冬至。
初雪于子夜时分飘落,待卯时方停。天光乍破,初雪消融。
河间府余家后院中一棵虬曲苍劲的梅树上,余幼容裹着素色的粗布薄袄坐在枝干上晃荡着笼在长裙下的双腿。
葱段似的十指红绳缠绕,眼花缭乱间便翻出复杂到看似解不开的花式,她却轻松的一拉又恢复成一根两端系在一起的红绳。
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翻花绳在她手中竟引得人移不开视线。
她呵出一团白色雾气,在眼前袅袅氤氲。
巴掌大的小脸上杏眸微挑,冻得发红的双颊和鼻头映衬着周身朵朵红梅,样貌惹眼到不行。
像一幅寒冬仙女图,只不过这图凡人画师怕是画不出来。
满园梅香,让余幼容想起了昨日那盅金风玉露,金色的露羹上飘着几朵红梅,又好闻又好看。
可惜有毒,不敢尝味道。
余幼容是余家的表小姐,随母姓,父不详,从小被养在乡野。
三年前她母亲余念安死于一场意外她才被接回到位于河间府的余家,其实真正的余幼容也在那场意外中死了。
现在的这个她借尸还魂?穿越重生?
想她八岁念完高中后被京城多所名校争相录入,大学专攻法医学,兼修病理学和生物化学,十五岁读完博士。
正被院长和教授劝说继续留在实验室为国家做贡献时,她死于一场实验室爆炸。
从天才到村姑只需要闭眼睁眼,唯一让她觉得安慰的是这个村姑自小跟随一位老者学医。
中医,她感兴趣却一直没有涉猎的领域。
慌乱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余幼容微微抬眸,只见长廊尽头跑来两名绑着花苞头的小丫鬟。
她俩神情不耐,东张西望着似在找人。
“你说她好好的跑哪儿去了啊?可怜我们俩吃着冷风还要被夫人和小姐责骂。哎呀!”小丫鬟恼了一声,气得直跺脚,“待会儿找着她我非要……我非要……”
“你要怎么着?”
另外一名小丫鬟的气恼不比她少,“你还要撕烂她的嘴不成?人家好歹是府上的表小姐,我们明面上的主子。即便夫人和小姐再不待见她,还有一个老夫人护着她呢!”
“什么表小姐?不就是个乡下来的野丫头。”
小丫鬟翻着白眼,一边搓手一边跟同伴嚼着舌根,许是见周围无人,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你是不知道,昨儿夫人让我送一盅金风玉露孝敬老夫人,老夫人疼她转手就递了过去,呵呵,你是没看见她那猴急的样。结果吃没吃成,洒了自己一身,白浪费了夫人的心意。”
“还有这么件事啊!不过表小姐的言行举止是粗鄙了些,上不了台面。比不得我们小姐,不仅模样长得好,写的一手好字还会弹琴呢!”
眼见那两名小丫鬟就要走过去,树上的少女微微动了动身子,惹得几朵红梅晃晃悠悠的飘落。
那两名小丫鬟余光瞥过来,顺势扫了眼树上,在见到一双鞋底沾着黑泥鞋面染着尘垢的棉布绣鞋时,吓得后颈袭上寒意,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待看清树上是谁后两人缓过神的同时眼中闪过一丝不自在,不知道她俩刚才的对话被听去了多少。
“表……表小姐。”
方才口齿伶俐的小丫鬟此刻竟有些结巴,转念一想她也不敢告状又硬气了几分。
两名小丫鬟走下长廊来到梅园中,仰面望着梅树上的余幼容,“表小姐可叫我们好找,夫人和小姐正在花厅等着你呢!今日可是结识权贵的好机会,表小姐好好珍惜莫要错过。”
“是啊!表小姐,你快下来随我们过去吧!”
“若是我不去呢?”
树上的少女微挑着眉梢俯视树下二人,眼底的幽冷竟使得两名小丫鬟身形一僵,好半天都接不上话来。
不等她俩回神,余幼容又说,“跟你们说笑呢!既是表妹设宴,我怎能不去。”
她说着从树上跳下来,枝梢上的残雪随着她的动作纷纷扬扬飘落,有些许落进两名小丫鬟的领口中,突如其来的寒意冻得她们一个激灵。
两人暗恼自己刚才竟被一个谁都瞧不上的乡野丫头给唬住了,回头定要在夫人面前好好告她一状不可。
眼见余幼容已走远,两名小丫鬟正准备追上去。
刚抬起脚小腿突然吃痛,来不及惊呼两人相继跪了下去。膝盖磕到地面痛的两人眼眶中泛起泪花,那痛缓了好一会儿才散,她俩四处张望着,气得咬牙切齿。
“谁啊?刚才是谁丢的石子?”
半天等不到回应,她俩互视一眼朝已走到长廊尽头的余幼容看去,眼中闪过一丝疑色,又觉得不可能是她,她距离她们这么远一段距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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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家原本是京城的大户人家,祖上功勋赫赫,若不是十八年前被顾皇后和前左相陆洵通敌卖国一案牵连,余幼容的舅舅余平怎么着也能混个正三品的大官。
然而现实是,如今的余家举家躲在河间府,而余平只是个正八品的经历,这样一阶半级的官职有等于没有。
白白丢了余家的脸面不说,也让余平在河间府一直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