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天空就阴沉沉的,汪桂珍强打精神送儿子们出门,拉着大儿子的手不愿放开,总感觉一松手大儿子就回不来了。
钱利国接过妹妹钱利娟递来的干粮,顺势扯开了母亲的手,和钱利泰挎上背包飞快地走远。
“要变天了,大国和二泰带的衣服够不够换哟,下雨工棚漏雨咋办……”
汪桂珍抹着婆娑的泪眼絮叨。
“大国和二泰三五天就能回来了,又不比那时刚修水库的时候,现在就是掘堤放水。”
钱红霞红着眼眶安慰着,却又把自己说哭了。南山水库是她的心劫,不论是谁每次提起水库都会触到她的泪点。
“姑,今天交鞋底,你的完活了没?”
钱利娟岔开话题,钱红霞点头,准备回家拿做好的鞋底过来去交货。这时钱老二媳妇和钱老三媳妇也来了。
“哎哟大国和二泰都走了啊,我们来晚了……”
钱老二媳妇喳喳呼呼的声音让汪桂珍听着很难受,说话没前没后的听着心里更加别扭。
汪桂珍没理妯娌,领过大姑子的小孙子转头进屋。
钱老二媳妇也没觉得尴尬,钱红霞忍不住说:
“什么走了走了,大国和二泰上工去了。”
钱老二媳妇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触了老钱家的霉头,顿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利娟,要不你帮你妈去交公活吧,咱们一起过去一会就能回来。”
“利娟不是得去村小学教书吗?你家大军今儿没上学?”
钱红霞记得大侄女要去村里做代课老师。
钱利娟苦笑,她有自知自明,再说村里的小学还有龙河村的孩子,几个年级的孩子一起上课,哪有那么容易教好的。
“大军去上学了,也不知道今天有没有老师教,小伟,你跟大伯家老实呆着,我一会回来接你。”
钱老三媳妇松开小儿子的手,钱利伟马上冲进了院里。
“调皮孩子!”
交公活每家可以派一个人过去,钱利娟带着母亲做好的鞋底,和姑姑婶婶一起去五里地的生产大队交活。
汪桂珍进屋发现小娇娇和秦芳还没睡醒,叫王小明和钱利伟不要弄出响动。
王小明和钱利伟听话地跟在汪桂珍身后,不时转头看一眼炕里的小娇娇,他们既想看小娇娇醒来,又怕小娇娇醒来捉弄他们。
汪桂珍从樟木箱子底掏出一个花布包,一层层打开,露出一叠零散的钞票,在指头上吐了一口吐沫嘴里一五一十地数起来。
听到汪桂珍的数钱声,李锦醒了,不过她没有睁开眼,脑子里还在想着昨夜做的梦。
一棵杏花树下站着一个姑娘,姑娘眉目如画身姿轻盈。远处传来锣鼓喧鸣,姑娘害羞地捂住脸。听到有人叫“莲杏”,姑娘飞快地放下手,刚刚还如画一样美丽的脸蛋顷刻间变成了一张可怕的鬼脸……
李锦拨浪了一下小脑袋,想要赶走脑袋里的恐怖画面,可是那张鬼脸却越来越清晰了,径直贴上了她的眼睛。
李锦惊出一身冷汗,浑身好像也被什么给压住了,终于睁开眼睛,那张鬼脸瞬间消失了,身体顿时一阵轻松。
吁,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昨晚听了钱利军打听来的故事以后,才会做了那么一个奇怪的梦,梦中的鬼脸不就是东山口疯女人的脸么?
疯女人叫莲杏,娘家在龙河村,说起娘家其实也没什么人,父母早亡,一个哥哥也早年过世。哥哥不在了嫂子当家,在莲杏不满十七岁的时候,嫂子作主把她嫁到了靠山村丁家。
丁家只有一个独子,丁永胜老早就看上了龙河村的村花莲杏,见莲杏没有了亲哥,马上逼着父母掏空家底上门提亲,终于娶到如花似玉的莲杏,丁永胜那是日日抱在怀里也稀罕不够。
那时丁家还住在老钱家的前院,经常有好事的小青年半夜趴墙头,偷听丁永胜和莲杏的房事,能听到屋里激烈的噼噼啪啪声和丁永胜激动的叫喊声,莲杏却从不出声……
后来莲杏生了一个女儿,一岁多的时候死了,再后来莲杏又生了一个女儿,一岁多的时候又死了,是被大火烧死的……
想起钱利军讲这话时直咽口水,李锦很想问问他是讲故事的人这么说的,还是他添油加醋编的。又不是放炮,房间里咋会传出噼噼啪啪声。
钱利军嘻嘻笑着,说是问了好几个村里的老人,大家都是这么说的。那时的小青年现在都成了村里的老人,别的事记得不清楚,但是当年趴墙根偷听龙河村村花莲杏和靠山村大浑人丁永胜的房事却记忆犹新。
李锦以为既然丁永胜和莲杏这么恩爱,那么一场大火烧死了丁永胜全家,莲杏是怎么逃出来的?
钱利军也没给出下文,只是听说自那以后莲杏就疯了。
怕被母亲发现偷跑出来,钱利军不敢再耽搁下去,着急忙慌地闪身离开了。
李锦的眼前总是浮现出疯女人的脸,很难想像疯女人十七岁时如花似玉的模样,或者像陈小红一样好看吧!但是李锦可以肯定,莲杏没有疯,她的眼睛里有故事。
“……疯子的闺女哪个敢要啊,丑媳妇俊弟家中宝,娶媳妇还是得找个好人家的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