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利娟母女说话的时候,李锦扭动着小身子,以便使自己可以看清站在对面的外婆。
汪桂珍梳着齐耳短发,一双眼睛不大却神气十足,精瘦的身材配合极快的语速,显得利落干练。
李锦有点喜欢这位外婆,不由得咧嘴对汪桂珍笑了。
汪桂珍正犹豫着要不要相信女儿的话,这时看到孩子对她笑,一双眼睛顿时挪不开了。
“这孩子可真乖,哟,长得鼓鼻子鼓脸的真好看。女儿像爸爸,这孩子肯定是随了她爸爸的长相。”
汪桂珍抱过孩子左看右看,此时已顾不上再探究女儿的话有多少水份,嘴里啧啧地称赞孩子长得好,好像年画里的小娃娃。
“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进屋上炕休息,坐了一夜的火车肯定累坏了。”
“我不累,妈,这是我存的一点钱,你拿着。”
钱利娟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包得层层叠叠的手绢,一层层打开,露出一张叠得方正的十元钱。
汪桂珍和女儿推让了几下终于把钱收进腰里。
钱利娟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扯过母亲的围裙系在自己腰上,去灶台做饭。
钱利娟的大哥和二哥在靠山村后的东方红林场做工,一个月能回家一两次。
汪桂珍掐指算着,大儿子和二儿子后天该回家了。
前几天靠山村通往林场的马路因为突然爆发的山洪给冲毁了,生产队派工给的工分高,钱利娟的三哥、四哥和五哥都报名去修路了。
“说好今天早上回家,这会也该回来了。”
汪桂珍一边逗弄着小外孙女,一边自言自语。
糠面饼子已经熟了,钱利娟拣出饼子洗好锅,倒了半勺瓜子油,准备把母亲腌好的野苦菜给炒了。
汪桂珍抱着孩子站在屋门口朝院外望,希望能看到三个儿子回家的身影,没看到儿子们,却看到两个妯娌和大姑子从篱笆后露出了头。
钱家老人去得早,兄弟几个早已分了家,衣襟相连地都住在山脚边。平日里大家处得还不错,农闲的时候或者猫冬天,几家人经常围坐在火炕上打扑克唠家常。谁家有口好吃的也会匀出一些给其他几家尝尝。
这大清早的她们怎么一起过来了?
不等汪桂珍招呼,最先看见汪桂珍的钱老二媳妇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大嫂”。
“刚才我看到你们家利娟回来了……”
钱老二媳妇的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听说利娟抱着个孩子回来是咋回事?”
大姑子钱红霞可不管什么避讳不避讳的,父母去世得早,长姐如母,钱红霞在几个兄弟媳妇跟前拥有绝对的权威,说话向来火爆直接。
“啊,你们看这是利娟的小闺女叫娇娇。”
汪桂珍把孩子往上抱了抱,让几个来寻事的婆娘们看清楚。
汪桂珍可不怕钱红霞的暴脾气,这么些年之所以对钱红霞隐忍,那是可怜钱红霞没有了丈夫和儿子媳妇,身边只有一个小孙子,那孩子因为出生时难产,脑袋瓜子被挤成一个冬瓜样还不太灵光。
当年钱红霞的丈夫和儿子修水库时失足溺水死了,儿媳妇受不了打击早产,孩子还没落地媳妇也没了。
汪桂珍陪在钱红霞身边三天三夜,钱红霞才算从悲伤中活过一口气来。
“真是利娟的闺女?利娟啥时候结婚了?她男人在哪儿?”
钱红霞一连三问,沙哑的嗓音听起来像在吵架。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钱老三媳妇从钱老二媳妇和钱红霞身后挤出来,“咦”了一声,露出一脸惊诧。
“大嫂,这孩子长得好像年画娃娃哟。”
“可不是嘛,我也说长得像我贴在炕头上的年画。”
总算有个“志同道合”的,汪桂珍笑不拢嘴。
钱老三八竿打不出一个屁来,娶的媳妇却是个斯文有礼模样俊俏的人儿。汪桂珍一直对钱老三媳妇另眼相待,遇到个什么难事也会找钱老三媳妇商量。
看着三弟媳妇转移了话题,钱红霞的暴脾气上来了,非要让汪桂珍给说清楚。钱老二媳妇附和着,支棱着耳朵等汪桂珍开口。
汪桂珍四下张望了一下,显得神秘兮兮地。几个婆娘马上凑近了,汪桂珍压低声音说女婿是做秘密工作的,现在被派到北边公干,一时半会回不了省城,所以女儿才会带着孩子回娘家。
“原来是这样啊!”
大家心领神会,如释重负。在靠山村名声比命还贵重,谁也不想家门出败类。
“利娟真是美人胚子,生了孩子腰身还像个姑娘似的。”
钱老二媳妇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嫁到山外的女儿。
钱红霞提议汪桂珍办一场酒席,就当办孩子的周岁宴,好让大家也喝杯喜酒。
自从钱老二家的两个闺女出嫁以后,钱家好久没有办过喜事了。
“就知道你们都惦记着我去年酿的野葡萄酒。”
汪桂珍哈哈笑了起来,钱红霞也跟着大笑起来。
钱老三媳妇突然说:
“大嫂,你还记得前两天那个算命先生说过的话吗?”
经钱老三媳妇这么一提醒,钱红霞和钱老二媳妇都“嗷”地恍然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