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府年前横遭祝融之灾,历经七个月的修葺打点,才略略恢复了一些往日的模样,府前门庭若市景象却是大不如前。
那梁老年初时分为着丧女之事,足足有几月打不起精神,司马靖瞧着他这般反倒伤感,政事之上便给予了十足的时日待他修葺府院。
且说唐浔韫自宫中归来,一时不待地便将姐姐托付的信件交在了白逸之手中。
夜渐然深去,白逸之呼吸声声浅浅,才睡了个半晌,便翻身往窗外探了两眼,望见烛火皆稀潦,猜想此时众人都是歇下了的。
白逸之不敢燃灯,动静几近无声,生怕惊醒门外小厮,他将夜行衣裹上,手法老练足见熟悉。
门外忽地敲门声响起,传入房中而来的便是唐浔韫细声细气的说话之声:“大白……”
他一晃神,迅速将她迎了进来并左右相望,正奇怪她为何来此,唐浔韫见他左顾右盼模样,反而宽慰他道:
“你放心吧!没人瞧见我,这会子即便还有人守夜的,一定都是内院与外府了,你这方外院是很少有人走动的。”
白逸之将胸前衣物掖得更紧实了一些,嘴上倒是极无所谓:“我倒是不惧,只怕你若是叫人瞧见了深更半夜出入我房中,闺阁姑娘家的,如何说的清楚……”
“我可是二十一世纪思想开放的女孩,才没有你们那些个封建思想!”白逸之不禁白了一眼,并未理会她这话,仿佛对她这般胡言乱语早已司空见惯。
他依旧忙忙碌碌拾掇着手中漆黑面纱,唐浔韫又道:“我自己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便罢了,你这样装扮,是要往梁府去了?”
“是啊!”白逸之转过身来,敲了敲她额头,恣意笑道:“二姑娘,你那当心肝似的姐姐都来信儿了,时不待人,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
“那……那你要小心一些……”唐浔韫神色忧思,言语模糊,不知怎的,今日夜里躺在床榻之上辗转反侧,总也不得安生。她心下惴惴不安,隐隐感觉会有什么事儿发生,只是说不上来什么缘故……
白逸之“扑哧”笑了:“这样的事儿往日里多了,倒没见你这般挂心的,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回去歇着吧!”
言罢,便冲着她摆摆手,转身而去,唐浔韫望着他背影渐然融于这四处黑暗之中,可他这一去,凶险自然无疑,自己怎么能安然的睡得下去。
她思绪左右摇摆不定,忽然敲定心思,坐下了身:“罢了,我今日便坐在这儿等着你回来!”
然不出一炷香功夫,白逸之便匍匐于梁府院上,远远的望去竟无一丝光亮。
若说宫墙难登,那这梁府中的奇门遁甲更是叫人汗毛直立。早前他便有幸夜探过一回,只是实在寻不到个出口,只得飞檐走壁,如若不然,静淑皇贵妃生身之父早已救了出来。
何以选在这个时机夜探梁府,曾有眼见为实,这梁府中奇门五行四通八达,若非当日被李家一把大火烧了,必然是不会有那么多奴仆亡命于此的,亦不会有缺口待人填上,故而正是好时机。
趁着梁拓并未将家中这些个人安放妥当,此时一查,若有端倪,必定遗落蛛丝马迹。
白逸之四处寻觅,心明眼亮凭着从前走过的路,却只一处有微微闪烁之光,从不曾见过,他放缓脚步,探过头去。
只见那屋内烛光忽然熄灭,梁拓背手只身自屋内而出,幸而白逸之及时弓下身了来,以瓦片作挡躲了老贼目光。
白逸之心中不禁唏嘘:“怎么如此三更时分,梁老竟从此处而来?”
好奇使然,白逸之生生的在屋檐处冻了许久,待确认了那梁老早已离去,才腾身跃下。
面对正门,竟无一枷锁,白逸之正怪道,可转身瞧了四方,若非从上而下的好处,眼见这如此多的石块机关,怕是旁的贼人,早已被主人家察觉。
他潜身而入,推门而进,猛得一股陈年腐臭夹杂着烧焦的灰尘味道扑面而来,这刺鼻之味十分蹊跷。
白逸之心中实在跳得厉害,取下早已预备妥当的火折子,一步一步往着腐味源头而去。
前方渐行一步,刺鼻恶心气味便更是清晰一分,忽然脚下一阵琐碎声音,似乎踩着了什么纸张之物,吓得白逸之连连向后退去。他蹲下身来,正瞧个仔细,只见一手好字赫然显现于眼前。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白逸之拂了拂鼻头,心中窃笑道:“怎么这梁老头还钟爱这样的酸话……”
随着火折子再往前一步,便是一张冰冷石床,床沿雕花刻图,似乎十分精美,若是白天,定然是要瞧个清楚。
白逸之摸索着往上而去,细细挪了微光,待定睛一望,床上躺着的竟是一具枯黄白骨,衣物俨然素净,只是肉体已腐败得不成了样子。
白逸之眼中一阵霹雳,胸中不禁泛起了恶心之意,他强忍下恐惧与震撼,捏着鼻子细细端详了会子,这白骨周边绕着的竟全是情诗,顿时眼花缭乱。
可瞧着这白骨的身长与体量,似乎并不是妇人,倒像极了男儿身……
“诶……”白逸之眼神转移之下,不禁叹出了声:“怎么这人尸骨完整如此,独独没有了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