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月细细道来:“前者疆域使者才来提及和亲之事,才不过一日时光,梁家便也遣了人来上呈请婚,您道这是巧合?我听说陛下一口拒了梁家婚事,想必心中也是猜着了八九分的吧!”
阮月简直一语中的,引得司马靖思量片刻,这才茅塞顿开。
他拍桌微怒,震得茶盏都颤了一颤:“这个梁拓,早不来晚不来,偏在此刻都堵在了一处!儿子身无功名,半生庸碌,怎能与琳儿匹配!”
阮月忙和着气儿:“你是气他身无功名,还是半生庸碌?您当这天下的男儿都好似你一样,二十余年便将人大半辈儿的书都念完了,有满腹经纶,基业稳固?那梁家公子只是身无功名,怎见得会庸碌?您啊!将三郡主的门槛设的太高了!”
这番话倒惹得司马靖层层反思,原以为自己并不会被门第之念所缚,可放在自家妹子身上,倒是极希望她能嫁的个如意郎君,日后加官进爵,一生顺遂。
梁家长子梁芥离,虽无功名,却也不见得是个白丁,可三郡主心中究竟的是不是这个主意,也无一人知晓。
司马靖揉着太阳穴,又道:“这样的揣测可是虚妄了,琳儿今日大闹,说是谁也不嫁,往日每每给她议亲,没有一回她是顺意的,眼比天高,能瞧的上梁家公子么?怎见得……”
忽然一众脚步行近,堵了司马靖的话,阮月见茗尘端了果点进门,便站在一旁伺候着他用了一些,正巧此时桃雅将清单都一一清点妥当,进来回话,问到该将这恩赐放于何处。
司马靖及时阻止道:“别忙着收库!这些个东西今夜只是暂置愫阁中,待明日清晨,是要送出去的!”
阮月更是一头雾水,司马靖瞧着她眼中莫名奇妙疑问,便将这俩丫头吩咐了下去。
司马靖走近阮月,掐了掐她水润脸颊,说道:“瞅你那财迷样儿!朕一说要送了出去,便是满眼官司!这些明日都是要送去郡南府的!”
阮月顷刻瞪大了双眼:“送去郡南府做什么?”
司马靖一笑,抚摸着她细软乌黑的发梢:“月儿,按照民间习俗,明日是出嫁女儿回门之日。”他眼中炙热清澈:“朕特命人备下了这些礼品,明日好同你一起归宁回门。”
阮月一时咽住了话,动情之色不禁从眼中流露,只见微红眼框的漆黑眸中,霎时闪了星星点点的泪光,她近前将司马靖双手夹托在自己腰间,双手则搭在他肩头。
与他目光之处相隔不足半尺,软语温存,细声谢过:“你那头处理着政事,这方还要将月儿的点滴放在心上,我舍不得你这样累……”
司马靖更是搂紧了她腰身,轻轻在她唇上落下了一个吻:“不累不累!我千辛万苦才娶了你,不放在手心里疼着,万一让人钻了空子,那可真是没地儿哭去!”
这才温柔了片刻,阮月不紧又翻了个白眼:“也就是你当个宝,旁人谁还稀罕!瞧你那小气样儿!”
司马靖刮了她鼻头,宠溺的笑容仿佛从未停过,阮月相应甜蜜一笑,面对烛台火焰,心中暗暗许愿:“细水长流,但愿这执手恩爱能相持一世!”
翌日,天才微微亮着,阮月翻来覆去想着即将要回去郡南府中见到母亲,更是喜悦欢快,兴奋的一夜睡不安稳,晨时一至,竟起的比司马靖还早一些。
司马靖展开手臂,闭眼细细享受着阮月伺候自己更衣洗漱的时光,他不禁撇嘴叹道:“若非回门,朕要等着妧皇贵妃伺候上朝一回,恐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阮月顶着眼下两个乌黑半圆环,有意将他腰带扯得紧了一些:“你瞅着吧,来日方长,何愁没有这样的日子!怕只怕日后还会厌烦了我伺候呢!”
两人相视一笑,她目送着司马靖上朝,便早早的将不去请安的帖子拟了出来,吩咐茗尘分别送与羽汇阁与益休宫处。
阿离眼角微微泛了珠光,在阳光下闪烁晶莹,瞧着主子这般喜悦的来回奔走,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
郡南府中一片寂静沁凉,偶有下头的丫鬟婆子三两脚步声声,静静悄悄的好似从未有过生机一般。
自阮月出阁以后,惠昭夫人哭的伤心痛神,幸而唐浔韫连日的陪同劝说才有所好转,晨起伺候,梳妆用饭,通通都是唐浔韫亲力亲为,任劳任怨。
惠昭夫人眼神空洞,望着院子里头往日精心俢培的盆栽,散碎落叶黯然无色,她甚至无力挥动剪子修上一修。
阮月尚在闺阁之时也是常常出门,偏偏这会子嫁了人,惠昭夫人才发觉,原是这些年来,自己早已将女儿当做心头慰藉,如血肉黏连,难以分割,直到女儿出嫁那一刻,才算得真正的永远离了自己。
肝肠寸断的思念悠然缠了惠昭夫人心头,这样的好姻缘,好归宿,实在是无可挑剔的,只是孤独落寞常伴时,身畔少了一个催着添衣用食的孩子。
虽是初秋,可天意随人心变,渐觉一丝凉寒透骨,唐浔韫身袭浅色碧绿衣裙,眉目如画,微蹙双眼,远远走来,髻上发带束得松松散散垂于胸前,任风儿飘摆。
惠昭夫人愁容不减,叹息声虽低浅,却一一刻在了唐浔韫心头,这样的压抑氛围,她不忍直视夫人双眼,恐将自己心绪也一并吞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