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初月,天黑压压的,石街上雪水残冰泥泞一片,冻得人直打哆嗦。站在天牢前的士兵却一动不动,只呼出白雾,直到听到一阵阵兵步由远及近,门口的士兵见之立刻转身去开大门。随着长长“呀”的一声,大门打开,两列二十人组成的士兵拥着一位白须内侍进入内牢。
“传上谕~”内侍细长尖锐的声音响起,牢内却仍是一片死气沉沉,只见两边的牢房黑压压的挤满了人,小至总角小儿,大至花甲老人,男女分隔两边,麻木淡漠的脸上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传上口谕……此乃战时,鉴夏氏、蒋氏既往之功劳,许一女眷充入军营,一子流放,以示上恩……”内侍宣完口谕,走到左侧牢房,对着内说道:“夏氏、蒋氏,你等乃造反此等死罪,本判明日问斩,太子醇厚,求的皇上特令,许一线生机,留你两家血脉,此时乃战时,故以一女换一子,女者充军,子者流放,但子需年六岁以下,你等快快决断,好让我报及刑部留案,二刻之后需的立即上路。”内侍话一停,牢房里才躁动起来。
夏绍远望着身边的还是一身稚嫩的幼子及对面牢房的妻子、两个女儿,双手紧紧握拳,呼到:“吾为人夫,为人父,宁可同死同穴,不可让我儿女在泥潭里蹉跎受辱。”内侍一听,脸白了一分,急呼道:“夏氏,此乃皇上宽恩,此法尚有一线生存之机,尔等罪身,若尔等血脉断,身后何人祭奠?又有何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况且充入军帐也是为我军贡献,不可满口胡言。”夏绍远闻及,胸中燃烧如火,口中血腥,咬牙说道:“若真让我儿充入军营,我等才真真无颜面见祖辈,小儿也不必苟活于世。”“不知好歹”内侍一听,急急甩开拂尘,欲转身离去。
“大人留步”突然一声清脆悦耳的女声呼出,只见一名身着乌黑的囚衣的女子跪至牢房栏前,“我愿换我小弟”。内侍一看,原是夏绍远长女夏筠玥,不由心中一叹,此女本面容姣好,肌肤似白瓷细腻,一双杏眼,清亮有神,高挺的鼻梁及微笑的嘴唇,端端的是一副好容颜。若在昔日里他哪敢直视此等容貌,况且还与三皇子元越订婚,本是枝头的凤凰,却因三皇子涉嫌造反,其父牵涉其中而身陷牢狱,不久可能还是万人糟蹋的境况。莫说伴君如伴虎,虽三皇子是否造反还值得推敲,但哪个君王希望自己的权威被挑战,雷霆盛怒之下,即使有疑虑也被造反一词冲刷干净。
“公公,我求换的我家幼弟夏筠翊,可否?”“玥儿,不可”夏绍远及妻子江瑶急急呼道。江瑶泪眼,眼泪忍不着掉下来,紧紧拉过夏筠玥的手更咽的说:“不要,玥儿,你可知充入军营意味着什么?母亲不能保护你,让你与我们一起受死,但是玥儿,入了军帐那就是生不如死,你让我与你父亲如何…如何让你留在…”陈氏未说完便嚎啕大哭起来,接着两边的牢房里便只留下更咽声、哭声。“公公,是否可留给我一柱香时间安抚一下”夏筠玥对内侍说道。“半柱香时间,不可再多”内侍说完转身出了牢门。
内侍踏出牢门,站在石阶上望着此刻灰蒙蒙的天,呼出胸中的浊气,想着早上早朝大殿里的争执。蒋氏为兵部尚书,为明妃蒋佳琪的亲兄长,为三皇子的舅父,涉嫌造反情理之中,但夏绍远曾祖父乃西源夏氏一脉,文采斐然,追随太祖建立伟绩之后功成身退,虽然后夏绍远祖父及父亲仅官至四品,却是先帝及皇上极其信任之人,而夏绍远乃太常卿,掌管礼仪文典,按理说不会涉及朋党之争,不可能仅仅因为是儿女亲家,却不知到底为何此次翻了船。更奇怪的是太子,不顾皇上的怒火,提出充入军帐减少杀虐一说,甚至不惜拉上镇国大将军崔世恒,这不是明摆着把自己底牌放在明面上吗?难道不怕步入三皇子的后尘吗?内侍想想,觉得天更沉了,真真是天要变,神仙也无可奈何。
话说这边牢房里夏筠玥正在劝说父母:“爹、娘,孩儿不孝,本该随着爹娘一起走入黄泉,可是睿哥才五岁,我们看着他出生,看着他学步,看着他一笔笔写家里人的名字,您真的忍心他这么小就随我们而去吗?”。
“可是,玥儿,你有没有想过,五岁的睿儿可有命活到流放之地,若不幸,你今天的付出又有何意义”江氏流着泪说道,手心手背都是肉,留着儿子活却要女儿生不如死,或许同时死去才是最好的选择。她是母亲,可她却要亲手推着自己的儿女去死,看着倚在父亲旁边,睁着大眼睛,挂着眼泪,一脸茫然的幼子,江氏的泪便再也停不下来。
夏筠玥急了,眼看时间快到了,转身向对面的父亲跪下,跪至木栏边,急急说道:“父亲,你可知道,如果我们都死了,那我们祖辈永远都要背上造反叛乱贼子的罪名,您让其他系支怎么办?您让夏家子弟如何再入仕?哪怕有一丝的希望我们也不能放弃,去边关路途遥远,女儿定不会辱没了,父亲,求您了”。夏绍远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女儿,红了眼。
一旁久久沉默的蒋季昌望着同样双手紧握,双眼通红的三个儿子开口说道:“夏兄生了个好孩子,玥儿说的不错,只有根在才能一切可能,可惜,我蒋家是注定要绝后了。”闻及,夏绍远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呼出,似乎想把全身的刺痛赶出,“好,我答应你”说完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