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条长道实在绵长深远,让人步行其中,分不清毫厘的曲折。
“占星高台,闲人勿近。”
而眼前的占星台,更是八十一级天阶,除了国君和占星师,别说上去了,就连靠近也会被驱赶。
孟望舒看着占星台下两侧面露不善的星士,却没有半点顾忌,步履不停。
“望舒......”木宇麟虽说权势滔天,倒也从未想过直冲占星台,犹豫了一秒,仍然上前护着。
见来者蛮横,一众星士立即防备起来,拔剑出鞘,横剑在前,若是孟望舒再上前一步,剑刃便会直指眉心。
而下一秒,一道威严的声音从八十一阶的高台之上降下。
“放肆,睁大你们的眼睛好好看看这是谁!”
意料之中,伴随着这声怒斥,十几个星士瞬间收剑跪伏,孟望舒抬头,高台之上不见其人,但足以见其震慑力。
“果然,舅舅早就看见我们了。”孟望舒狡黠一笑,一边提着裙摆,一边拉着木宇麟的手,噔噔噔地跳上天阶,与在自家门前无异。
可走了两步,身后的人却没跟上来。
孟望舒回头,“阿麟?”
踩着三级高的天阶,孟望舒才堪堪与木宇麟平视,以往竟从未发现,原来阿麟笑起来,眼角的细褶会像蛇尾一样微微翘起。
“虽有婚约,但还未礼成,我就不算得萧氏子孙,在这儿等你便是,”木宇麟放开了手,又舍不得地捏了捏孟望舒的脸,“你一个人去见舅舅,没关系的吧?”
孟望舒鼓起两腮,只哼了一声便扭头,嘴里嘟嘟囔囔着什么,一直到见了萧堂才停下。
“倒还算懂规矩。”
占星台上,象征着占星师最高权利的星月权杖被随意地扔在地上,而萧堂的背影席地而坐,孤身面朝着山河湖海,苍天大地。
孟望舒从来没想过,一个人的背影,居然能如此的孤寂辽阔。
太高的地方免不了风大,萧堂平日里都披着斗篷捂得严严实实,孟望舒只能看到一缕银白的长发随风而起,泛着冷的光泽。
“哪有什么规矩啊,”孟望舒走到萧堂身边,风大不适揉了揉眼,“还不都是舅舅您说了算?”
萧堂没答话,只拍了拍自己身边冷硬的地面,让孟望舒坐下。
风只于一瞬,曳然而止,飘摇的银发也归顺地依上了肩头。
孟望舒倒是不惊讶,毕竟占星卜卦,令风行雨这些事,乃是占星萧家的老本行。
“这一晃多少年过去,你都长这么大了。”风停止息,萧堂也摘了帽子,露出一头乱糟糟的银发。
额前长至眉眼的发丝,让孟望舒看不清萧堂的脸,可小时候听父亲讲,舅舅也曾是位风华绝代的公子,只是不知为何竟一夜白头,再无俗世挂牵。
“舅舅倒是没变,还是老样子。”孟望舒抬眼看向遥远的天际线,偶有飞鸟掠过,残影也难留。
“上一次见你,还是在国葬,”萧堂的头低了下去,让人听不清声音里的那一丝愧疚,“遗诏一事......确实闹得不甚太平。”
距离国葬那天已有些时日,萧堂再次提及,不单只是为了叙旧,而是真正的隐患,并未能完全解决。
“当时若说舅舅看不出来那一份遗诏是假,我是断然不信的,可既然舅舅这么做了,那就必然有您的道理,而如今不甚太平也快太平了,只要等曲丰昭继位就好。”
孟望舒笑了笑,即使自己不这么认为,但在世人眼中,萧堂的道理在一定程度上,也同样代表着天理。
萧堂点点头,只是道了句:“天行有道,世事难料。”
“世事难料啊,这不,我今日来找舅舅就是为了......”孟望舒撑起下巴,总算要说到了正事。
正想详细讲一讲今日所发生之事,萧堂忽然抬起头打断了她,“你舅舅我还没老糊涂呢,你今日所求之事,我都知道。”
“哎哟,”孟望舒一拍脑门,眨巴眨巴眼,“我怎么给忘了,舅舅您可是料事如神~”
“还是跟小孩子似的,怎么嫁给那个台下傻等着的臭小子啊?”想起星卦上两人的天作良缘,萧堂一板一眼的脸终于带了笑。
“哎呀!”孟望舒羞恼地背过身去,没能看到萧堂瘦削的下颌角微微颤动,像极了一个人。
“好了好了,还听不听卦象了?”萧堂重新将脸裹进帽子,站起身走上星图台面。
长风再起。
孟望舒跟了上去,站在萧堂身后,看着星图台面上即使是白天也依然璀璨的星光。
“先说说火器一事吧,残余的部件确实是落到了闵氏手里,今天的这一把算是个仿造品,威力大减,无需担心,”话虽如此,但萧堂的语气不轻反重,“只不过还是得尽快找到,我怀疑今日之事,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验货......”
“验货?”孟望舒不解地皱眉,随即电光火石间,一阵寒意蹿入后背。
闵段燃妄想着大规模制造火器!?
与此同时,脚下的星图台面的一个角落忽然黯淡下去。
象征着生命的星光在此刻,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