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拨鼠’耳朵灵敏,听见刀刃滑落的风声,偏偏双眼又视物不清,小心之下,便“嗖”地放开手,缩回了地洞。
萧容握着的匕首扎在洞口松软的泥土上,依旧绷着后背,慢慢往外退,紧盯着黑黢黢的洞口。
毕竟,以土拨鼠那不服输的狠毒性子,忽然反身回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少爷!”
直到上方再度传来护卫的招呼声,他依然保持着蓄势待发的状态。
那护卫也反应过来,伸出手臂,握住男孩儿的肋骨和侧腰,拎猫儿一样地把人带了出来。
萧容坐在地上,靠着车壁刚刚吐出一口气,下摆就被第一时间扑过来的金子紧紧扯住了。力道之大,幸亏他穿的是上下连体的长衫,否则非要被扯掉了不可。
金子眼角发红,泪水哗哗:“……少爷您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萧容默默看了他半晌:“行了,少爷我还没死呢。”
如果他没看错,先前换衣服时,金子还是不乐意的,估摸着以为要当替死鬼了吧。可后来衣服倒脱得挺干净利落的。
金子哭得脸上鼻涕泪水糊了一片,抬起袖子就要擦。萧容赶忙递过去一块帕子,却被金子连连摆手,受宠若惊地后退:
“不不不,小的怎么能要您的东西呢!”
“你要是把衣服弄脏了,就别靠近我。”他有些防备地收回腿,躲了躲。
“……”金子噎了抽泣,脸红了红。
一旁的护卫见萧容缓过神,便走过来躬身道:“小人这便唤人取伤药,给少爷换上。”
萧容这才察觉侧腰一片火辣辣的疼痛,摸了一手的湿腻。之前被那恶心的家伙拽了半天,伤口早就裂开了。
他又转了转脚踝,也是一阵尖锐的疼痛:“再取些管跌打损伤的药来。”
护卫应了声是,却不敢离得太远。伸手直接掀开窗帘对外头的人吩咐了,便在车厢里头寸步不离地守着。
好在队伍里有专用的大夫,车马也勉勉强强能用。处理了伤势,便继续行路了。
等到了又一处村落,队长和村民说通,买了几块结实的木板,“叮叮当当”地补好了漏洞。
只是新板子粗糙的质地被贵重暗色的木质衬托,实在显得不搭调。萧容看着队长抿嘴唇抡锤子,坐在榻上搭起话来。
“这看起来多丑哇。”
“实在对不住了,容少爷。”
“就不能去集市里换个车厢吗?”他看这车厢的大红颜色不满很久了。
“……”队长动作一顿,忽然抬起了头。
那张憨憨的脸配上这么个亮晶晶努力展现恳求的眼神,实在教萧容打了个哆嗦。
看来……火步灭平时,不是一般的强势啊。
萧容拢了拢衣服,不说话了。
护卫们生怕再发生意外,投宿客栈时特意把小少爷的住房安排在了二楼,免得“土拨鼠”又钻出来找他。
这样到了第二日,队伍总算到了城西。
萧容第一次出远门,路上颠簸劳顿,又受了惊吓,这两晚睡得极差。
看了一眼歪倒在榻上,睡得死熟的小厮金子,萧容叹了口气,心生羡慕。
金子说他连柴房都睡过,客栈里的床对他来说已经很好了。可那硬床板却硌得萧容后背疼,到了后半夜才合上眼皮。
车子逐渐到了街区,萧容挪到侧榻上坐着,手肘搭在窗沿,乌黑的小脑袋往外探。
街上往来行人不是很多,沿街两侧开着各色铺子。
城西的街区风貌相比城北大有不同。萧氏把城北整治得井井有条,不同地界的街道、房屋时常翻修,而房屋的式样也是萧氏来规定的。因而城北有着浑然一体的完整感,远远望去,草木扶疏,鳞次栉比,十分规整好看。
而相比之下,火氏对城西的管制就显得有些不走心了。
不同铺子的外观各有特色,高高低低,新旧不一。豪奢的豪奢,寒酸的寒酸,更有甚者,一片店铺之间居然还夹杂着几所民居,可谓是“百花齐放”。
不少铺子的门口还摆了小桌,桌上有酒水、骰子、乱糟糟的银钱,几个人聚一桌,喝五吆六的,有人进店买东西,出来了还看会儿热闹。
“哎哟,我的天呐。”不知何时醒过来的金子也凑到窗前,惺忪的眼睛瞪大,“这些人怎么敢在外头赌博?不怕被抓吗?”
“这里是城西,应该不管吧。”萧容随口一说,脑子里随之冒出个念头来——
这么看,是不是嗜赌的赌徒们都跑到城西扎堆了?
有人朝他这里望过来,和同桌的几个人不知说了什么,又转过头招呼了一声。萧容挑挑眉,微微笑了一下,如珠如玉的面容在日光下反着莹润微光,引起路过的人一阵惊呼。
他听见远处传来纷沓的马蹄声,伴随着“吁——”地一声,一匹马儿停在了车外。
萧容看着不远处居高临下的火步灭,此时他正眯眼看向这边,身后跟了不少身穿劲装的随从。那光洁细致的肌肤,狭长的眼睛,还有花瓣一样的薄唇,透着一股恣意张扬的味道。
火步灭勒住马缰,转了个方向和车身平行,眉梢微挑,调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