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破晓,三大世家和飞光殿的人终于撤走。
他们带走了吴坤棺材里的北骁王遗迹图,将金银财宝交给士兵随意瓜分。
喧闹声渐行渐远,周围重归寂静。
江白昼和龙荧从暗处走出来,见吴坤棺盖大开,遗体横于其中,仍死不瞑目,都有点于心不忍。
死者为大,他们决定帮他重新入土为安。若不是他们闯进来触发地震引来那群人,吴坤的坟墓也不至于被毁。
可转念一想,吴坤之所以把地图刻在棺材里,似乎早料定有人会来开棺,同时又把“天机”藏在密室的墙壁里,一个普通人发现不了的地方,仿佛专门为“远来客”准备——他似乎什么都算到了,都是故意为之。
埋土之前,江白昼拿出密室中得到的地图,和棺盖上这张仔细对比,竟然一模一样,那么“真图藏于密室,假图用来诈对他遗体不敬之人”的猜测便不成立了。
吴坤只是想方设法地将地图送出去。
埋完了他,天边已泛金光。
二人拾起在地震中碎成数块、字迹都辨认不清的墓碑丢去一旁,找了块木板,重新刻上他的名字。
龙荧亲手做这一切,江白昼在旁边看着他,看了片刻冷不丁开口:“小荧,我们似乎忽略了一件事。”
“什么事?”
“吴坤的墓建得这样工整,之前是谁埋葬的他?”
“……”
龙荧愣了一下,江白昼道:“他不可能是自己钻进棺材里的,即便是,谁帮他合棺填土?”
龙荧和江白昼面面相觑,被疑问难倒。
然而一夜未歇,两人都觉得累了。
龙荧的累是正常的劳累,江白昼的累则来源于五行之力的耗损——他就像个水瓶,瓶中之水用一些便少一些,只好回去稍作休整,将它蓄养回来。
一宿过去,上城区仍然处于封锁之中。
他们“隐身”经过时远远一瞧,云梯边上排起了长队,等待出城的人相当多,经商的、探亲的都有,个个面带焦急又无可奈何。
封城是世家的特权,即便生在上城区,人也分三六九等,并非处处自由。
“你之前告诉我,修建上城区是为了躲避黑雾?”江白昼突然对龙荧说,“黑雾已经开始下沉,到时下城区被吞没,即便开启云梯,这些人也无处可去,岂不相当于永远封城了?”
“嗯,但我希望永远不会有那一天。”龙荧牵着江白昼的手,罕见地与他一起走在太阳下。他低头盯着地面上的影子——“隐身术”最明显的弱点便是影子,为此他们专门走小巷,没被人注意到。
目的地是龙荧在上城区的家。
江白昼忽然感叹:“我明白吴坤为何要在园林门外的石碑上刻‘天涯’二字了。”
“嗯?怎么说?”
“大地被黑雾侵蚀,上城区孤岛独存,城池的尽头便是天下的尽头,名‘天涯’再恰当不过。会想这么多,说明吴坤也是一个内心孤独的人。”
“……”
龙荧怔怔然:“‘也’?”
围绕在身畔的无形水雾忽然显出颜色,雾中无数个水滴膨胀而成的气泡飘然升起,阳光一照,五彩缤纷。
江白昼在璀璨的碎光里靠近亲了亲他:“和你一样。”
他的吻潮湿甜蜜,安慰中饱含爱怜。
龙荧被几乎能杀死人的幸福击中,对江白昼的爱意已有无穷之多,此刻忽然又多了几分,多到这具区区凡人之躯几乎无法承受。
龙荧呆愣片刻,回抱住江白昼。
五光十色的水雾在眼前氤氲,他恍惚中意识到,原来爱是一种痛觉,令他浑身麻痹颤抖,又死不掉。
一吻完毕,江白昼更加累了。虽然知道不是自己的问题,但见他愈显虚弱的气色,龙荧有一种自己是狐狸精,吸食了他的精气的错觉。
“哥哥,我抱你回去?”龙荧自告奋勇,作势要将江白昼抱起。
江白昼摇摇头:“还不至于,我只是有点疲惫,又不是走不了路。”
“你就不能装作走不了路吗?”
“好吧。”江白昼含笑抬起双臂,既然有人不辞辛劳也要抱他回家,为何要拒绝?
龙荧立刻将他打横抱起,稳稳当当地往前走。
江白昼将长发拨开,侧脸靠在龙荧肩上,本来还想逗弄他几句,但被他温柔抱着,太阳一晒,江白昼忽然困意深重,有点睁不开眼睛了。
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了熟悉的海岸上,暖白日光烘人脸,他一如往常坐在岸边,仿佛能听懂一般认真倾听海鸟的鸣叫,祈盼自己能和它们一样,心无绊,身无拘,永远自由。
……
江白昼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醒来时,竟然还在龙荧的怀里。
而龙荧坐在床边,一直保持这个略显辛苦的姿势抱着他。
“你怎么不放下我?”江白昼抬眼看了看陌生的房间摆设,这是龙荧在上城区的家。
“不想吵醒你。哥哥睡得这么香,还说梦话了。”
“唔,真的吗?”
“真的,你说——”龙荧故意停顿,“我不想告诉你。”
江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