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元著书之余,自也没忘记嘉庆问他海运之事,这时他历经数月,也在历朝古籍中搜寻了不少可资参考的材料。但总是想着不经实践,空有典故也无济于事,便特意寻了吴康成过来,希望通过他在商人中的影响力,为自己在海上先行尝试一番。
“先生在海上,听闻也有生意,是以我今日找来先生,也想问问海上情况。这海运漕粮,先生看来,不知有何难处?”阮元向吴康成问道。
“中丞大人,说来惭愧,海上的话,小人虽也有些生意,却并不多,所幸山东还是去过两次,也有几艘可以去登州、莱州。依小人看来,这海运之事,第一个难处在于海上终是风涛不止,便是我等行商之人,亦不敢确保北上山东一次,必无闪失。只是海运之速数倍于陆上,陆运一次,或许海运已能走上三回。是以重利之下,这些损失却也能接受罢了。”吴康成虽然看起来对海运也不算独有优长,却似乎也有兴趣,便与阮元商议了起来。
“若是如此,我看古书上倒是也有些记载,虽有损失,终是无碍。”阮元思索道:“若说海运前例,其实历朝都不多,只有元朝是行海运,明初永乐年间,用过数次,运河通畅之后便不再用。明人丘濬曾言,海船一艘,可载米千石,而海运所费,仅为漕运的一半。我也看过《元史》历年海运粮米之数,元朝行海运四十七年,其中至元二十三年损失最多,每石米少了三斗四升,至元二十八年是一斗六升,其余一年损失,每石不过数升。元仁宗、英宗之时,有些年每石只损失了数合。这样看来,若是我们能造出元朝时候的海船,这海运之事,至少不是不能实行吧?”
“若是如此看来,这海运之事,似乎也不是遥不可及啊?”吴康成笑道:“不过,若是果然能行海运,我们应该将哪里作为出海口呢?依我所见,若是每年果然要运百万石漕米北上,就应该有个少说能停泊数百艘粮船的海港,可眼下浙海关各处港口,即便船只来往最频繁的,也承受不起这样多的船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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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港口,我看元时海运最频繁的港口,应该是江苏的太仓刘家港。”阮元道:“不过元末方张割据浙东之际,元朝却也在浙江运过粮,元朝兵部尚书伯颜帖木儿、户部尚书齐履谦,将各处粮食集中在嘉兴澉浦,从那里出海,这澉浦或许亦可重新使用。若是澉浦一港不够,再把乍浦加上,两个港一同运送杭嘉湖的漕粮,多半也够了啊?”
“是啊,如今沿海形势,却与元朝不同了。”吴康成感叹道:“元时并无今日江苏省、浙江省之分,只有江浙行省,苏州、太仓、嘉兴、杭州,都可以归江浙行省统辖。但今日要运漕粮行之海上,却必须江苏、浙江两省协力才是。阮中丞,就算你浙江能把该做的事都做好,若是江苏督抚都不配合,只怕海运之事,一样难成啊?”
“是啊,这样说来,海运之事,即便能成,没有数年之功,也不得筹措完全啊?”阮元听吴康成说起江浙之分,自也担心江苏方面,只要和自己所念稍有差异,自己仅凭浙江一省之力,似乎也无法办成海运漕粮这般大事。
“不过,中丞既然说了海运有例可循,小人倒是有了些兴趣。”吴康成笑道:“其实小人在镇海一带,也有不少生意上相识之人,小人手中船不多,但若是中丞果然要临时使用一些,小人也可以帮中丞问过其他商贾。但海运这样大的事,光有船和粮食,却都不够啊?依小人之见,这一艘海船,少说要二三十人才能护得粮食周全,即便只有百船,也要少说三千人才能济事。中丞却要到哪里,去寻这数千往来海上畅通无阻之人呢?”
“若如此,我看先人之例,这海运行船,大凡渔人、灶丁、盐徒,皆可用之。若仅需数千人,似乎也不是难事。”阮元道。
“这样啊……”吴康成也对阮元道:“中丞,虽说数千人招募起来,或许对中丞而言不难。可中丞却不要忘了,这漕粮北运,现在也不乏运粮之人啊?若是因这数千人之故,又另有数千人,要因此而缺衣短食,中丞看来,这件事还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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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容易的事吗?”
“先生说的是……漕帮?”阮元问道。
“是啊。”吴康成道:“漕运之事,历来素有积弊,可为什么改漕运为海运的办法,皇上直到如今才来问中丞呢?便是因这沿漕上下,其实并无多少人,愿意看着漕运被改成海运,让自己丢了饭碗啊。若说做官的,甚至旗丁书吏,眼看海运兴起,即便反对,却也不至于一时陷入困境,但那些漕运上的水手呢?至少小人听闻,这些水手,可大多都是贫困已甚,才不得不去做了水手的啊?若是贸然施行海运,即便只是与漕运分羹,都会让不少水手从此衣食无着吧?”
“先生之言,确是至论,我不能不考虑啊。”阮元也清楚,漕运之事,真正难办之处尚不在于有无海船,有无行船之人,而是一旦海运施行,便要打破运河上下数百年的安稳,那才是东南沿海各省的根本所在。也对吴康成道:“不过我与漕帮之人,早年倒是尚有一些往来,这件事,看来我也需要再向他们问过,方可妥善行事啊。”
“好,既然如此,小人也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