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朝廷的驳斥之议,阮元自也无可奈何,平日言及此事,也少不了些感慨,只是他也清楚,折漕本分万全之策,是以惆怅一阵,便也不复在意。而这时的杭州抚院,却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日杨吉出门游玩,正好在归府时路过抚院正门,只见正门之前,竟站了一名官员和几名兵士。这官员头上顶戴乃是蓝宝石,杨吉也多与刘烒、秦瀛等人交谈,清楚他应该是位三品高官,按寻常情况,这些拜访阮元的官员都会直接进入抚院,却不知这人是何缘故,竟只站在门外。便主动上前作揖道:“这位大人,我是这抚院阮巡抚的家人,大人今日前来,是要找阮巡抚吗?若是找巡抚大人,我去通报一声如何?”
那官员道:“既然你是这抚院中人,那便替我等去通报一声,这里的巡抚阮中丞,平日自以为是,在浙江行了个什么‘棚民保甲法’,眼下出大事了!你快把他叫出来,或者,你把这单子递进去,记住,一定要交到阮中丞手上!”这时杨吉端详着那位官员,只见他五十岁上下年纪,身材清瘦,眼神却颇为凌厉,旁边只系了几匹马,却不见一顶轿子。他也曾听阮元说过,旗人官员平日不乘轿,只骑马,这样看他应该是旗人官员,可他身上补服却是文官的孔雀补子,这样身份之人,自己却一个也不识得。
“那……请问大人贵姓?是从何处而来?”杨吉问道。
“你只说,浙江按察使百龄来见便是。”这官员道,这样听来,他应是叫做百龄。
“浙江按察使……那不是秦大人吗?”杨吉一时也有些纳闷。
“秦瀛秦大人年初就调走了,我继任做了按察使,怎么,你可有意见?”百龄对杨吉可是一点都不客气。
“那……既然如此,大人还是院内来吧,我先让人备上茶,待阮巡抚接了这单子,一定过来见大人。不过……大人所言那‘棚民保甲法’,我听我家大人说是好事啊?怎么会出了大事呢?”杨吉别的政事不清楚,可这“棚民保甲法”涉及当年在金华遇到的棚民林四,他一直记忆犹新,所以阮元说到定立新法,他也多留了个心眼,记住了阮元这个新政策,却不想这日竟有人质疑起阮元新政来。
“这‘棚民保甲法’乃是害民之法,百姓又如何不怨!”百龄道:“你可知道,这法令明言,但凡浙江西南不宜耕垦的山地,都要退掉不可再耕。近年来浙江西南本就有不少北迁的棚民,如此政令一行,不知多少人一夜之间便失掉了耕地,眼下金华流民声势汹汹,都在找咱们讨说法呢!你若是也识得字的,就自己看看吧!”说罢,便将手中一封信函交给了杨吉。
杨吉见百龄并无异议,便把信拆了开来,只看得数行,便即一惊,原来那信后面的流民清单之上,从头开始不远处,便是林四的名字!
“这……这,真是岂有此理!”杨吉见林四之名竟然也在其上,不由得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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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大怒,回想阮元之前对自己的承诺,只觉阮元所言仁政爱民云云,全是诳骗自己之语。也不顾百龄尚在自己面前,便向抚院后厅奔去,怒道:“伯元!你出来!林四被你害苦了!你这个骗子,今天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先前阮元定立这《棚民保甲法》时,一是念及北迁流民日多,容易挤压定居棚民的土地,二是担心棚民在山区过度开垦,导致水土流失,耕种收成反不如之前。便下令之后不得随意迁徙,棚民所在耕地质地较差的,则勒令退掉耕地,另行找人佣耕。当时阮元也想到了林四一家,可回想当年遇到林四的情景,林四所在山区耕垦情况尚可,应该不在退耕之列。故而定立此法之时,还想着自己是在保护林四的土地。可没想到当地县吏执行《棚民保甲法》时,却不顾棚民实际情况,只要一处山地树林稀疏,便即勒令山上棚民尽数退耕。林四的土地又经过数年耕垦,水土流失情况也不乐观,这一下来,就被县吏划成了退耕之地。
林四本来年事已高,无力和官府相抗,但与此同时,当地也有许多棚民被强行清退了土地,自然对官府心有不满。这些人看林四年长,便即推举他出来牵头,林四虽然表示自己无能为力,却也被其他棚民要求将名字列在失地百姓之中。棚民们也纷纷前往浙西各县表示抗议。很快,严荣与蒋继勋都得到了消息,想着这是官民相抗,也属刑案之列,便分别派人通知了阮元和百龄,正好这日通知百龄的官员先一步到了杭州臬司,百龄素来梗直,得知有百姓质疑官府清退耕地,便立即赶到巡抚衙门,向阮元质问其中情况。
可杨吉这时又怎么知道这些,听了百龄之言,他一时只想着阮元为顾私誉,已然不顾百姓,不顾林四安危死活,一路骂着便到了阮元所在偏厅。阮元正在清查公文,忽然见了杨吉一路过来,心中也不觉疑惑,可还没等他发话,杨吉便已站在他身前骂道:
“伯元,我现在明白了,我是看错了你了!你做巡抚这几年,我看你早就变了!你立的那什么‘棚民保甲法’,就是你为了图个干吏的名声,弄出来坑害百姓的吗?!就咱们之前遇到的林四,他现在……现在地全都没了!命都快没了!你说,你这三年巡抚做下来,怎么我看着,竟与外面那些狗官成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