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海兰察他们上了山,果不其然,敌人前来攻山,我当时想海兰察也是屡立战功的宿将,这些个攻山的喽啰,怕他们作甚?其实后来海兰察也守住了山头,但他却告诉我,敌人攻山之时甚是凶猛,我军骑兵居高临下,本应势如破竹,可敌人却都不怕死,哪怕被马踩到了,也一个个向马腿上招呼……当时海兰察手下有个得力干将,叫图钦保,就是这样马蹄子被敌人砍中,然后掉下山崖摔死了……所以之后我再向海兰察和额森特传令进军,他们一概不依,直到阿桂到了前线。”
“阿桂到了之后,我告诉他海兰察和额森特不听将令,本想着阿桂可以把他们军法从事。可不想他们两个一看到阿桂,居然言听计从,阿桂说让他们进军,他们就答应了,这……这还把我放在眼里吗?阿桂又有什么好办法了?后来断了敌人水源,把他们困在华林寺全歼了。这等简单的战法,凭什么他阿桂的话别人就听,我的想法有何不妥,怎么就要那般受人白眼?后来想想,阿桂毕竟做官比我早,军中朝中,都有熟识之人。我升任一品,彼时也不过两年,所以他们不愿听我号令,所以我要是想说话算话,就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和阿桂平起平坐!可他有几十年功夫打下基础,我呢?我若是一切按部就班,要到何时才能及得上他?想来最快的办法,便是多多相助那些来我府上有事相求之人,这样他们在外面传开了,大家就都知道,只要到了我这里送礼,就能把事办了。果然不出数年,我也就……”
“就是那个时候,福长安来找我,他当时入军机处也只两年,也正是处处受人白眼的时候,阿桂自恃年长,不过当他是后 进的行走,又哪里看得起他了?他三哥可以靠军功起家,可苏四十三之后,那几年没有大战了。他原也不善军务,想来也只有和我同舟共济,才有他的一份,所以……也就成了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
和珅也没想到,冯霁雯听了他这番抱怨,不仅没有发怒,反而神色释然,竟似之前种种过往,都已放下了一般。过了良久,冯霁雯才笑道:“致斋,你……这原本也是很正常的事,你为什么当时不和我说啊?或许你当时说了,我劝劝你,你也就看开了。这有什么想不到的?阿桂、海兰察、额森特,都是大金川战场拼杀出来的同袍,他们相互信任,很正常啊?你所言攻山之事,或许也有道理,可这毕竟是你第一次带兵,难道你手下的人第一次去做事,你也都很放心么?更何况,我后来也听闻,华林寺围困之时,那些敌人最终全部自尽,竟无一人投降,这般悍勇之人,又怎是你施些计谋,就能慑服的啊?海兰察他们在前线,想来也是更加了解敌情,所以才更加谨慎吧?”
“至于福长安,现下想来,他又有什么不知足的?他授任军机大臣之时,才二十岁,都是二品侍郎了。若不是他阿玛傅文忠公,他凭什么那般年纪,就进军机处啊?致斋……”说到这时,冯霁雯好不容易凝聚起的气力,也渐渐消散了下去,只得缓缓轻声道:“最后……还不是你们……你们贪得无厌,才会走到今日。若是你们当时循序渐进,多积些资历,再去统兵,我想也不会……”可是和珅、福长安何时任官,该做什么事,也不是他们可以决定的。
“我……”和珅想想当年之事,也不禁有些心酸。
“算了吧,致斋,眼下木已成舟,说那些……又能挽回什么呢?”冯霁雯喃喃道:“眼下你大错已经铸成,我想着,也只得做些亡羊补牢之法,否则……难道你还能和皇上为敌么?你还是听我的话,把家中那些财宝,能退还的都退了,不能退的,眼下战事未决,你多寻几个信得过的人,以他们的名义捐了,也算做了好事。然后……多用些真正的人才吧,或许,他们还能给你说好话呢。我……我想着……”说着说着,已渐渐不能言语。
和珅只好静静的等着妻子,又过了半晌,冯霁雯方道:“八年前,有个叫阮元的年轻人来给你送过一次礼,后来……后来就再没来过了……他好像已经是学政了,官做得好快……致斋,我想他一个汉臣,升迁如此,定是有才干的,他彼时给你送礼,是有些不得已,但……但总是认你这个老师,不至于拒绝你的,你……你不如先叫他回来,委以重任,这样……或许别人见了,知道你也能用些人才,就……就不会与你做对了……”说着说着,气息已不能聚集,只得停了下来,眼中尽是恳求之意。
“夫人放心吧,我……我也在考虑他呢。”和珅这句话不完全是安慰冯霁雯,其实他心中渐渐盘算可用之人,最边缘的一个,也正是阮元。
两日之后,乾隆的封敕到了京城,和珅因剿灭王三槐所部有功,升一等忠襄公,福长安也加授了一等诚靖侯。可也就是这一日,冯霁雯终因久病难愈,与世长辞,在她去世之时,尚不知和珅封公的消息。
就这样,最后一位可以让和珅回心转意的人也离开了他。
而对于和珅的升爵之事,嘉庆心中也一直不满。
“要是前线将士立了功,封个公爵,朕是绝不会有意见的,哪怕他和珅的同党立了战功,这爵位他若是要,朕也可以给他。可和珅究竟做了什么?三年来我大军多少次劳师无功,耗费了多少钱粮,他一点过